16(第2/3页)

离开咖啡店后,我们来到一家距离大约几分钟路程的西式居酒屋。店内相当宽敞,还有几群跟我们一样的年轻人。我们找了一张方桌,男女比邻而坐。我本来想坐香苗旁边,却被其他两个男同事抢走了她左右两边的位子。其中一个男同事明显对香苗有意思。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先和别的女孩子聊天,再伺机找香苗说话。我不时与她四目相交,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巧合,但当我起身去厕所时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我上完厕所,要走回位子时,香苗迎面走来。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她微笑着。我也以笑容回应。

“你叫和幸吧?”

她突然叫出我的名字,吓了我一跳。我只是在咖啡店里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一次我的名字。

“你记得真清楚。”

“嗯,不知不觉就记起来了。”香苗别有含意地眨眨眼。“你今天玩得尽兴吗?”

“还可以啦。”

“是吗?看你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咦?会吗?大概……吧。”

她一看我偏头思考的样子,扑哧地笑了起来。

“对了,联谊结束之后你要做什么?”

“不晓得,做什么好呢?行程的事我完全交由小衫处理,我只是陪他来而已。”

“那你想做什么呢?”她有点不耐烦地问。

“我都可以……”我搔着后颈说。

“那么,要不要去哪里?我想和你多聊聊。”

事后回想起来,她倒是挺积极的。然而,没有和女孩子正式交往过的我,只是愣头愣脑地想:“一般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能和香苗两人独处正如我所愿,于是我马上答应了她。

不久,联谊结束。离开居酒屋后,所有人步行至车站。香苗第一个脱队。好像只有她要搭地下铁。她离去的时候,用眼神暗示我。

我犹豫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脱队才好。然而,我的担心却是多余的,当其他人提议我们这群男人再去续摊时,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先回宿舍,便和他们道别了。

当我到达约定的咖啡店时,香苗早在里头的座位等我。我看到她在喝啤酒,吓了一跳。

“你还在喝啊?”

“还喝不够嘛。”

我想我一个人喝咖啡也说不过去,于是也点了一杯啤酒。

香苗问了许多我的事。工作方面我还答得上来,但当她问到我的兴趣或假日怎么过时,我显得穷于应答。当时,我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兴趣的东西,也对此感到不好意思。

“你和奈绪子是高一的同班同学吧?你记得一个叫做江尻阳子的女孩吗?”

早苗瞪大了眼睛。“你认识阳子?”

“我和她一起打过工。”

“是哦。”她的眼神稍稍变了。也许在怀疑我和阳子的关系吧。

“她因为怀孕而自杀了,对吧?”

“谣言是那么传的。”

“你知道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吗??”

“你和她熟吗?”

“还好,普通吧。不过,她在第二学期念到一半就去世了,所以也熟不到哪去。对了,为什么你净问阳子的事?”

“因为她母亲曾经怀疑过我是不是小孩的父亲。”

“是哦。”香苗定定地看着我的脸,颇感兴趣的样子。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什么怎样?”

“就是,她是不是那种随便和男孩子交往的人?交往……嗯……该怎么说呢……”

“你要问她是不是随便和人上床吗?”香苗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下来。她似乎不讨厌这个话题。

“嗯,是啊。”我回答。

“这个嘛。她看起来是乖乖的,但说不定私底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话怎么说?”

“毕竟,女孩子光看外表不准。有的看起来爱玩的女孩子个性一丝不苟;有的看起来乖乖的女到处乱搞胡作非为。”

我心想,早苗这话是不是在说她自己呢?早苗明显是“看起来爱玩”的那一类。

“听说她自杀之前,在校舍的楼梯爬上爬下,对吧?然后用公共电话和谁通话,还边说边哭……”

香苗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你知道这些事啊。对哦,你从奈绪子那里听到的。”

“那不是恶意中伤吧?”

“应该不是恶意中伤吧。我听到那些谣言后心想:‘原来阳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啊。’所以我刚才会说:‘有的看起来怪怪的女孩子确实到处乱搞。’”

“这话什么意思?”

“利用爬楼梯让小孩流产,这个方法在当时曾经成为大家讨论的话题。就像是一种流行。”

“流行?不会吧。”

大概是我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香苗觉得有趣,笑了出来。而我瞥见了她白色的牙齿。

“说流行好像不太恰当。该怎么说呢,大家是口耳相传说这种方法可以流产。不过,真要那么做,就代表事情并不寻常。”

“怎么说?”

“也就是说,她怀的不是男朋友的小孩,而是和不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之后有的孩子,所以才能用那种残忍的手段让小孩流产。要是男朋友的小孩,应该就没办法用那种残忍的方法强迫自己流产吧?”

听香苗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江尻阳子怀的不是她男朋友的小孩啰?”

“我是这么认为。要是男朋友的小孩,应该会到医院拿掉吧?我想,钱应该不是问题。”

照香苗这样的说法,虽然我还不愿相信,但仓持修的话就有了几分可信度。

我喝下啤酒,酒已经不冰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阳子的事了呢?我不太想谈那些。”

“再一个问题就好。女孩子经常使用那种方法流产吗?”

听我这么一说,她耸耸肩,摇摇头。

“真实情况怎样我不知道。除了阳子之外,我不知道还有谁实际做过。再说,阳子在流产之前就死了。不过,我后来听说,没有那么简单就流得掉。”

或许这是在性行为开放的女孩间流传的耳语吧。

“要不要到哪走走?我知道一间半夜也营业的店。”

“等一下吗?”

“反正还早不是吗?”

我看一眼手表,最后一班电车快没了。不过,我若这么说的话,恐怕会被瞧不起吧。听了香苗的这一席话,我才知道自己至今是活在一个多么单纯的世界里。

“那走吧。”我回答。

人生中有许多纪念日。首先是生日,然后大概是上小学的第一天。当然,这因人而异,说不定有人清楚记得学会骑脚踏车的日子,也有人将生平第一次考一百分那一天当成满分纪念日。

然而,有一个日子是大多数人共同的纪念日。第一次发生性关系的日子。即使不记得确切的日期,我想应该很少人会将当时的情景遗忘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