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第5/5页)

谈起昔日的“战绩”,刘新宇依然心潮澎湃:“太解恨了……赵峥那阴损的玩意儿,去隔壁班叫李非了吧?”

“嗯,可是李非到了咱们班门口,愣是没敢进来,他哪里想到平时被他们随意欺负的同学,都突然变成了成群的鲨鱼,张着血盆大口把高昂和李琰撕碎,吓得他赶紧逃回自己班去了,赵峥更是好笑,居然直接跑回家休了一个礼拜的病假。”

两个朋友快意地大笑起来,把黑暗的斗室震得嗡嗡作响。

“第二次打架,是为了段新迎吧?”刘新宇突然说。

“对,那之后半个月吧,上完晚自习,李非在校门口劫段新迎钱,段新迎没有钱,李非就和高昂、李琰他们拉着他去旁边一个小区里去‘解痒’,段新迎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们走,刚巧被路过的杨飞看到了,他马上到教室里来报信儿,正好咱们读书小组的人还没走呢。”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刘新宇把被子一掀,“咱们正在商量周末去爬凤凰岭的事儿呢,你一听消息,立刻走到最后一排,把一个坏掉的椅子的腿儿“啪喳”一声掰了下来,攥在手里跟大家说‘每人一根,走!’当时我们都被你的气场给镇住了,然后纷纷冲到教室后排,掰了椅子腿,跟在你后面就往外面冲,杨飞领路,到了那个小区,见车棚里,高昂他们几个正在劈头盖脸地打段新迎,大家抡着椅子腿就上去了,打得高昂他们屁滚尿流!”

“可是后来,学校学秦始皇‘收天下兵’,把所有教室的坏桌椅都收走了,怕咱们再‘斩木为兵’!”呼延云说。

刘新宇大笑,笑了一会儿又沉郁起来:“不过,呼延,好像就是那次之后不久,就发生了白皮松林的血战吧……真不知道,老段那一次是怎么想的!”

呼延云将双眸重新投向窗外,投向对面段新迎家的窗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推理出每一个案子后面的真凶,却推理不出每一个案子后面的人性。”

刘新宇长叹一声,慢慢地重新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静了很久很久。

好像一只已经破壳的小鸡,又缩回了壳里,并将啄碎的残片重新封合在了小小的豁口上。

刘新宇忽然又叫了一声“呼延”。

“嗯?”

“你说老段这时候会不会也和咱们一样,回首往昔,夜不能寐呢?”

呼延云没有回答。刘新宇翻了个身,很快就传来了鼾声。

第二天一早,呼延云把事情和刘新宇又简单交接了一下,就打了个车去附近的派出所,坐在车上,他打了个电话给老朋友——望月园派出所所长马笑中:“老马,我要去红山路派出所咨询个案子,那里你有认识的人没有?”

“嘿,我又不是约炮神器,你说个派出所,我就得认识里面的人啊。”马笑中说。

比喻甚是不雅,也甚是不妥,但马笑中一泡尿能溲死半条街的主儿,呼延云也没办法:“老马,是这样,我有个旧案子想查,这个案子就发生在红都郡,所以我想找分管这片儿的红山路派出所了解一下当时案件的具体情况,才找你帮忙的——衙门有人好办事嘛!。”

“那,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帮你。”马笑中说。

“你说。”

“你帮我把郭小芬约出来,我最近约她好几次出来吃饭,她都不理我,打她手机也不接。”

郭小芬是《法制时报》的女记者,因为观察力强,曾多次在采写的罪案类报道中分析案情,为警方陷入困顿的刑侦工作打开思路,因此不仅在媒体圈子里享有盛名,在公安队伍中也受到礼遇。她和呼延云之间有着外人不明不白,他俩自己也不清不楚的感情,偏偏马笑中又对郭小芬垂涎三尺。呼延云有点为难:“你也知道郭小芬最近一直和我闹别扭……我要是约她,然后又告诉她不是我想约,而是受你之托,她岂不是会更加生气?这样,我答应你,最近绝对不主动约她,即便是约她,也绝对不说是帮你约的,而且绝对不会叫你来,你看行不?”

这等于啥也没干,但马笑中却被绕糊涂了,一口答应下来:“那好,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去红山路派出所,咱俩门口见,然后一起进去,和尚不亲帽儿亲,他们看见我这身黑皮,总不至于直接把咱俩轰出来。”

呼延云强忍着笑:“好,那我等你啊。”

红山路派出所位于一个旧小区里侧的胡同里,门口被一棵老槐树半遮掩着,很不显眼,往里面望去,院子里停着几辆警车,跟两栋三四层的小楼一样都涂饰以蓝白相间的颜色,清晨,除了一个协警拿着大笤帚哗啦哗啦地扫院子,没有什么人,只飘来一阵刺鼻的留兰香味儿,好像谁刚刚一边刷牙一边满院子地吐漱口水。

呼延云估摸着马笑中快到了,买了两套煎饼果子,老远见这歪嘴巴的矮胖子颠颠儿地跑来了,赶紧递去一套:“呶,没吃早餐吧?”

“贿赂我?不知道上面从严治警么!”马笑中瞪圆了眼睛,一把抢过,大嚼起来,“这算没收了啊!”

“少废话!”呼延云又好气又好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吃完煎饼果子,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派出所,马笑中朝那个扫院子的协警问:“糠大萝卜呢?”

协警一愣。

“我靠!”马笑中抹了一把嘴巴,“你们所长,孙康呢?”

“所长在办公……”

“这不废话么,他要办母就归扫黄办管了!”马笑中不耐烦地说,然后和呼延云一起推开办公楼的玻璃门就往里闯—

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本来应该空荡荡的一楼楼道,此时此刻却站了不少人,有些穿着黑色的警服,还有些穿着便衣,相同的是,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严肃得像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手术结果。

听见大门响,无数双眼睛望了过来,目光都一样的凌厉。

马笑中立刻板起脸,朝注视着他们的人们点了点头。

人们重新转过头去。

“你都认识?”呼延云低声问。

“屁!一个我都不认识!”马笑中把嗓音压到不能再低,“我要是不点头,这帮人立马就能扑上来把咱俩都摁地上铐起来,都披着黑皮,肯定把我当自己人了——看这气氛,看这架势,是碰上大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