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峙(第5/5页)

而于文洋的双眼中射出了更加膜拜的光芒。

“奋斗,探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于跃轻轻地念了一遍,抬起头望着呼延云说,“这句话里,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个‘探求’——如果不是这两个字,或者换成诸如‘努力’、‘进取’、‘创业’之类的,也不过是一句成功学教程——那么呼延先生到底要探求什么呢?”

“就是于先生已经看透看穿的真谛。”呼延云淡淡一笑,“对于推理者而言,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探求真相的过程。”

“在我看来,真相是不需要探求的。一切发生的事情自有其合理的意义,何必去打扰已经固定的一切呢?”

“因为存在的不一定合理,因为‘已经固定’本身就是一种假象。”呼延云慢条斯理地说,“这就好像在犯罪中,罪犯永远是不希望推理者探求真相的,他们最希望发生的一切‘已经固定’,因而被全社会以‘合理’的名义认同和接受,而只有受害者才渴望真相被不断发掘,从这个意义上讲,推理者就是永远站在受害者一方的人。”

余光一闪,餐桌上的另四人中,有一个人的神色突然有些慌张。

但是呼延云没有看清具体是哪个人,于跃就又继续说话了:“推理者不是应该只站在真相一方吗?”

“你错了。”呼延云的语调更加平静,“推理是为了探求真相,但推理者必须永远站在受害者一方。”

短兵相接,两个人在看似彬彬有礼的唇枪舌剑中,都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意志和信念,然而于跃却在拼杀得最激烈的节骨眼上,摇身一让,从斜刺里杀出一枪:“说真的,呼延先生,我对推理二字的认知还停留在福尔摩斯的电影、电视剧上,推理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也没有多么神奇,不过是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仓促之下,呼延云只能这样应对。

“呼延先生谦虚了,在这个人人都争着做福尔摩斯的时代,呼延先生要是没有点真才实学,断断不会暴得大名的。”于跃朗声大笑,“所以,还恳请呼延先生给我这等浅陋之人见识见识,到底推理是一种怎样的尤物。”

呼延云望着于跃,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傲慢,那是一种将浑身上下的所有零件——甚至每根屌丝都置换成1:1的金子之后,拿着游标卡尺对自身价值一格一格测量过后的傲慢,这棵傲慢之树的树根是成功,树干是上流社会,树皮涂上了名叫“精英阶层”的品牌涂漆。呼延云对这样傲慢的目光一点也不陌生,在许多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交杯换盏的欢场,道貌岸然的讲坛和高谈阔论的沙龙上,在一群又一群的各色“人物”脸上,他都看到过这种目光,他们极端自大、自恋和自私,自以为了解一切,拥有一切,左右一切,指点一切,因而可以藐视一切——尤其是那些卖身卖肾也不值半根金制屌丝的屌丝们。

这样的人,本来无须理会,对于任何虚妄之辈,推理者都有先天的优越感。

正因为此,我绝对不能容忍你把推理说成是一种“尤物”。

于是,呼延云将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拄着自己的下巴,嘴角绽开一缕残忍的微笑:“真的没有多么神奇,无非是我坐在这里就能看出:于文洋基本不吃芹菜,平时用电动刮胡刀刮胡子,他的卧室,写字台和床都离窗户很远……”

“啊?”于文洋惊叫了出来,“您怎么知道的?”

呼延云把头转向了于文洋的妈妈:“我还能看得出:您家那只名叫‘阿宾’的史宾格犬消化不良还没有痊愈,对么?”

“我的天啊……”于文洋妈妈掩住了张成O形的嘴巴,然而嗓子眼里还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于跃呆住了,目光中的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震惊,甚至还有一点点恐惧。

好了,该对准猎物的心脏,戳下最后一刀了。

呼延云无情地把笑容对准了于跃:“还有,于跃先生您下午的谈判并不顺利, 愤怒之下,您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