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 一(第5/5页)

“钻牛角尖或是有什么苦恼之类,有没有这种事?”

“您是说这次火灾是我妻子自杀造成的?”父亲的声音尖厉起来。“我只是认为是可能性之一。”

“绝对不可能!”父亲断然道,“昨天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愉快无比的日子。女儿寄宿在学校,好久才回来这么一次。我妻子非常高兴,一大早就出去购物,为女儿做好吃的,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这样的人居然会自杀?不可能,绝不可能!”

面对父亲的反击,警察沉默了一会儿。他究竟是在点头,还是仍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我无法想象。

沉默了良久,警察忽然开口了。“您当时没有吸烟吧?”

“我?是的,我不吸烟。”“您太太也……”

“嗯。”

“但是有打火机。”“啊?”“一百元一个的打火机。在遗体旁边找到的。”

“不可能……啊,不,不过……”父亲一直完美流畅的语调开始混乱起来,“有打火机并不奇怪。烧垃圾和树叶,还有点燃篝火的时候会用到。”

“但入浴之前该不会使用吧?”“或许,是放在梳妆台上吧?”

“您说得没错,梳妆台的残块也在遗体旁边找到了。”“对吧。”父亲的声音里又恢复了自信,“偶然,纯属偶然。”“或许。”

听见椅子吱吱嘎嘎响动的声音,我便离开了那里。不久,警察走出了病房。他一看见我,便堆出笑容,靠了过来。

“我有些话想问你。”

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点点头。

我在候诊室接受了询问,内容与刚才询问父亲时一样。如果我把母亲在厨房哭泣的情形说出来,警察不知会有多高兴,这一点我完全能想象。但我当然不会那么回答。由于我回来了,母亲显得很高兴—我这般回答。

警察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便离去了。

后来似乎又调查了好几次,但我不太清楚,因为那时我已经被寄养在外婆家。但正如警方最初得出的结论那样,我似乎也能猜测出,火灾似乎是因炉子不完全燃烧引发的。

父亲出院后,母亲徒具形式的葬礼只在家人内部草草举行。那是在一月末的一个异常寒冷的日子。

二月份,我回到了学校。每个人都对我很和善。细野修女还专门为我在教会祈祷,希望我今后不要再品味如此的苦痛。

父亲租了公寓,开始了一个人孤独的生活。虽说左腿在火灾中受伤变得有些不便,可他坚称自己的困难必须自己设法克服,做饭、扫除、洗衣服全都独立解决。学校休假时,我回到的已不再是原来那个住惯了的家,而是父亲那狭小又略显脏乱的公寓。

我偶尔仍去那个曾发生火灾的地方看看。开始时那里什么也没有,到我上高中时,那里变成了一个停车场。

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我都无法忘却那一夜。几件挥之不去的事情在我心里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疑问,附着在我脑海深处—母亲为什么要自杀?

用不着倾听警方和消防局的分析。母亲绝不会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点着煤气炉任其燃烧,也绝不会切断煤气泄漏报警器的电源。母亲是自杀的,并且还要把我和父亲一起带走。那一夜突然袭来的困意,还有晚饭后母亲端出来的苹果茶,谁敢说里面就绝对没有放安眠药?母亲一定是先让我和父亲睡着,满屋里放满煤气,然后纵火。

问题是动机。关于这一点我无法猜测,母亲躲避我的原因也不明。但我确信,只有父亲一人知道全部答案,所以他才故意隐瞒了母亲自杀的真相。

但父亲没有向我透露丝毫信息。有时,我提起母亲的话题,他总是面无表情地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永远藏在心底吧,绝不要再打开那扇门。”

就这样,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