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6页)

“别伤害他,我去就是了。”年长的那个说。他迈步出了楼门。

他的朋友说:“你们要进地狱的!”

罗斯托夫心想:见鬼。

年轻些的在尼克的紧握中挣扎着,后来又想踩尼克的脚。尼克向后退了一步,用右拳给了他后腰一下。

“别,皮埃尔!”年长的说,声音很大。

图林扑向他,把一只大手捂在他的嘴上。那人扭动着,挣脱了头部,高喊“救命!”。图林赶紧又捂住他的嘴。

皮埃尔一条腿跪到了地上,痛苦地哼唧着。罗斯托夫靠坐在汽车后座上,隔着敞开的车窗叫道:“撤!”

图林把那个年长的提起,夹着他脚不沾地地横过便道,朝汽车走来。皮埃尔突然从尼克那记重拳中缓过劲来,全速跑开。哈桑伸出一条腿将他绊倒。那小子摊开四肢,烂泥似的倒在石子路上。

罗斯托夫看到邻楼上面的一扇窗户中亮起了灯光,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都会被捕的。

图林牢牢控制着那个传递人,把他塞进了汽车后座。罗斯托夫紧攥着他,对图林说:“我已经控制住他了。发动汽车吧。赶快。”

尼克已经把那年纪轻的男子从地上拽起,提着他向汽车走来。图林坐进司机的座位,哈桑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罗斯托夫说:“把那楼门关上,蠢货!”

尼克把那年轻人塞进汽车,放到他朋友的身边,然后坐到后座,让两名俘虏夹在他和罗斯托夫中间。哈桑把那栋房子的大门关上,跳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图林飞快地把车驶离了路边。

罗斯托夫用英语说:“全能的耶稣·基督,真他妈邪乎。”

皮埃尔还在呻吟。年长的那个说:“我们从没干什么伤害你们的事吧。”

“是这样的吗?”罗斯托夫回答道,“三个夜晚之前,在迪克斯街的夜总会里,你把一个文件包交给了一个英国人。”

“爱德·罗杰斯吗?”

“他不叫那个名字。”罗斯托夫说。

“你们是警察吗?”

“说不上。”罗斯托夫想让这个人明白他想要的东西,“我没兴趣搜集证据立案,再把你送上法庭。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公文包里装的东西。”

一阵沉寂。图林回头问道:“我要不要开出城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等一等。”罗斯托夫说。

那年长的说:“我这就告诉你。”

“绕着城开车吧。”罗斯托夫吩咐图林。他盯着那位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人,“那就说吧。”

“那是一份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电脑的打印件。”

“上面的情报是什么?”

“获准运输的可裂变物质的详情。”

“可裂变的?你指的是核物质?”

“黄饼、金属铀、核废料、钚……”

罗斯托夫在座位上向后一靠,眺望着车窗外闪过的城市灯光。他的血液激动地涌流着:狄克斯坦的行动逐渐清晰可见了。获准运输的可裂变物质……以色列人想要核燃料。狄克斯坦会寻找清单上的两种东西之一,要么是有人打算在黑市上出卖的一罐铀,要么是他可以窃取的交付的铀。

至于他们一旦得手之后,拿这东西干什么呢?

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那个人开口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你们这会儿能放我们回家吗?”

罗斯托夫说:“我得有一份那份打印件。”

“我不能再弄一份了,上次消失的那份就足以令人生疑了!”

“恐怕你非干不可。”罗斯托夫说,“要是你愿意,在我们拍摄之后,你可以送回办公室去。”

“噢,天啊。”那人叹了口气。

“你别无选择。”

“好吧。”

“开回他的住所去。”罗斯托夫告诉图林。他又对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那个人说:“明天晚上把打印件带回家,当晚有人会到你的住处来拍照。”

大型小轿车在城里的街道上穿行。罗斯托夫感到这次行动终归没什么可担心的。尼克·布宁对皮埃尔说:“甭看着我。”

他们驶抵了那条石子路。图林把车停下。“好啦。”罗斯托夫说,“让这年长的下车。他的朋友陪着我们。”

这位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职员像是被刺痛般的高叫了一声:“凭什么?”

“以防你会打退堂鼓,明天对你的上司招出一切。年轻的皮埃尔给我们充当人质。下去吧。”

尼克打开了车门,让那人下了车。他在便道上站了一会儿。尼克回到车里,图林开走了车。

哈桑说:“他没事吧?他会照办吗?”

“直到他的朋友回去之前,他会为我们工作的。”罗斯托夫说。

“然后呢?”

罗斯托夫一语未发。他心里在盘算把他们两个都灭口可能更谨慎。

这是苏莎的梦魇。

那是河畔那栋绿白相间的房子里的一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她洗了个澡,在热气蒸腾的水里泡了好长时间。随后,她走进了主卧室,坐在三侧镜前,用她母亲的缟玛瑙盒子里的爽身粉擦抹着身体。

她打开了衣橱,原以为会发现母亲的衣物被虫蛀了、褪了色,从衣架上脱落,因陈旧而变得破烂,可事实并非如此:衣服一件件全都干干净净、崭新如初、完美无缺,只是带有一些淡淡的卫生球味道。她挑了一件白如尸衣的睡袍,穿到身上。然后上床睡下。

她躺着不动,有好长时间,等候着纳特·狄克斯坦来到他的艾拉身边。晚上变成了深夜。河流在轻声低诉。门打开了。那人站到了床脚边,脱掉了衣服。他卧到她的身上,当她明白过来那不是纳特·狄克斯坦而是她父亲的时候,她的惊慌就像大火的第一颗火星一样爆出了。而且她本人也早已死去,随着睡袍碎成一袭灰尘,她的头发散落开来,她的肌肤萎缩,脸上的皮肤干瘪抽皱,露出牙齿和头骨,即使那男人还在她身体里猛力抽送,她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于是,她尖声高叫,一次又一次地,直叫到惊醒自己,她躺在那里,浑身是汗,怕得发抖,不明白为何没人冲进来,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后来,她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原来连尖叫也在梦里,这才缓过劲来。她模糊地想着这梦境的含义,慢慢地沉沉睡去。

早晨,她恢复了平素的欢快,只是情绪中可能存在着不确切的小小阴霾,如同晴空中的一丝乌云。她已不记得那个梦,只晓得一度有什么事烦恼着她,不过,她已经不再忧虑,因为梦境毕竟取代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