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联络员何芝兰(第2/3页)

第一感觉是一个很怪的东西,有时候它会准确地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信息,有时候它又会误导你的判断。所以,即便是凌飞在心里已经排除了对何芝兰的怀疑,但是职业习惯促使他仍然要对何芝兰进行一番严格审查。这是一个秘密工作者必备的素质,或者说是一种从事秘密工作的基本功。

何芝兰激动,凌飞却依然很平静,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激动得脸都有点红了的何芝兰,好像在看一场演出。台上的演出与自己完全无关。就在何芝兰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的时候,还没等她调整好心态,凌飞却又问道:“接到通知以后金玉堂出去过吗?”

何芝兰很肯定地说:“没有。”

“那么,前天晚上有人来过你们服装店吗?”

“好像——没有。”

凌飞见何芝兰有点迟疑,便紧追了一句:“好像没有?那就是说你不能肯定?”

何芝兰沉思了一会儿,犹豫地说:“我前天晚上大约九点多钟就到楼上卧室里了,只有玉堂一个人在楼下。”

“你上楼的时候,服装店关门了吗?”

“没有。”

听了何芝兰的回答,凌飞沉默了。看来在何芝兰上楼以后,是否有人来找过金玉堂或者金玉堂是否出去过,都是不能肯定的。

何芝兰也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心地试探着问:“你们是在怀疑玉堂?”

凌飞说:“在没有结果以前,凡是知道开会地点和时间的人都是怀疑的对象。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何芝兰迟疑地说:“那老刀的人不也知道吗?”

凌飞的目光突然冒出一股寒光,他逼视着何芝兰说:“我们当然知道,但是,如果我们的人出了问题,今天我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凌飞的一句话就把何芝兰堵得说不出话来。

凌飞也觉得说得有点重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当然,我们决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不管怎么说,我们不仅要有合理的推断,更要有确凿的证据。”

何芝兰小声地说:“我懂!”

凌飞想了想说:“何芝兰同志,有一点我必须要再次强调,今天的谈话我是代表组织和你谈的,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对金玉堂同志也必须是只字不漏。你能做到吗?”

何芝兰看了看凌飞,然后坚定地说:“我能做到!”

两个人说着话,凌飞想让气氛活跃起来。当然,他想活跃气氛的目的是想让何芝兰放松心情。凌飞知道,一个人紧张的时候容易乱了方寸,容易说错话,刚才他就让何芝兰紧张了一阵子。可是,他更明白,只有一个人完全放松的时候,才会多说话。只要对方多说话,他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所以,他一改刚才的态度,想使气氛活跃一下,可总是不能如愿。一个是审查者,一个是被审查者,这气氛怎么能够活跃得起来呢?

正在凌飞和何芝兰两个人都感到很尴尬的时候,金玉堂回来了。他走进门,看到凌飞,愣了一下。凌飞站起来,并向他伸出了手。金玉堂迟疑了一下,忽然像醒悟了似的,赶紧向前一步握住了凌飞的手。此时,何芝兰已经站起来走向了门口。

凌飞和金玉堂双双落座,没等凌飞开口问,金玉堂便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米老板,我打听到杨如海同志的消息了。”

他仍然不知道凌飞的真实身份,只能还是称呼他为米老板,当然,金玉堂很清楚这个称呼是假的。

凌飞哦了一声,并没有接腔,而是示意金玉堂继续说下去。

金玉堂下意识地向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说:“我哥说,昨天警备司令部并没有抓人。”凌飞还是没有说话,可金玉堂从凌飞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丝失望,他赶紧接着说,“不过,我哥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警备司令部的情报处处长,叫什么来着?”他挠了挠头皮,想不起那个情报处长叫什么名字来了。

凌飞急等着听下文,便接过话茬说:“叫穆新伟。”

金玉堂吃了一惊。“对对对!是叫穆新伟。米老板,还是您消息灵通啊!”

凌飞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作为情报科长,他能不知道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情报处长叫什么名字吗?其实,他不仅知道情报处长的名字叫穆新伟,他还知道这个穆新伟家里的很多事,还知道穆新伟的许多嗜好,比如他喜欢吃西式牛排,喜欢到百乐门舞厅跳舞,甚至连穆新伟最喜欢的舞女是谁他都知道。但是,这一切在他的脑子里只是像闪电一般转瞬即逝,他不喜欢多说。少说、多看、多想是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素质。这也是老刀最喜欢他的地方。

金玉堂见凌飞没有再说什么,便接着说:“我哥从穆处长那儿打听到调查科的人昨天抓了一个人,应该就是杨如海同志。”

听了这个消息,凌飞虽然思想上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有点吃惊。根据他的情报,国民党的这个调查科,是陈果夫、陈立夫兄弟在国民党中央组织部以调查党务的名义组建的,但其实质却是为了帮助蒋介石在国民党内排除异己和镇压共产党。只是,这个调查科刚成立不久,它设在南京,好像人手还不是很齐,首任科长就由陈立夫兼任。他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上海呢?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可眼下容不得他多想,他必须迅速打探到杨如海同志到底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好为下一步的营救行动做准备。他问:“那你哥说没说杨如海同志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金玉堂说:“这个,我哥也不知道。我哥说,穆处长肯定知道调查科在上海的秘密机关,可是我哥怕引起他的怀疑,没敢问。”

“那你哥还告诉你什么了?”凌飞有点着急了。

金玉堂想了想说:“我哥说,他听穆处长说,调查科想把这个人押送到南京,可他们怕路上出问题,要求警备司令部派军车护送。很可能是先把人从调查科的秘密据点押解到警备司令部,然后再由警备司令部派人押解到南京去。”

“什么时间?”

“我哥还没打听出来,他说会想办法从穆处长那儿打听。他让我今天晚上再和他接头。”

凌飞说:“很好!你今天晚上再去找你哥,务必要弄到准确时间。我想,调查科到现在还没有把杨如海同志押送到警备司令部,肯定是怕警备司令部和他们抢功。他们想先独自审问,待向南京汇报后才会与警备司令部汇合,再一起去南京。既然调查科是针对我们来的,那么它在上海的这个秘密机关很可能就在租界内。你今天晚上拿到情报,就立刻回来,我会安排人前来和你接头。同时,你也要告诉你哥,我们党很感激他的真诚帮助。要嘱咐他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你也要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