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宫廷旧事暗藏杀机(第4/5页)

“呃,这……”西岭月心中吃惊,不知郭贵妃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正想着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就见郭贵妃又笑了,那笑容中

满是洞察世事的通透。

“圣上真是欲盖弥彰,光瞧杜秋娘那模样,谁不会想到纪怜怜?”她低头拨弄着指甲上的蔻丹,“若论揣摩圣心,这后宫里没人能及得上我。”

“贵妃姑姑,那您……”西岭月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郭贵妃知她话中之意,倏然抬头望她:“我没做过,这种下作的法子我还不屑用!区区一个美人,若要整治她,我大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冒这风险?”

“姑姑息怒。”西岭月顿感心头一松。这几日来,她最担忧的就是此案会牵涉郭贵妃,如今对方已经表态,她相信郭贵妃不会说谎。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查清此案,洗脱嫌疑。”郭贵妃蛾眉微蹙,从美人榻上直直坐起,“你不知道,当时纪美人掉下勤政楼,圣上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虽然他没有说破,但为着此事,他总是不肯立我为后。”郭贵妃语带不平。

“圣上不立后,原来是因为此事?”西岭月终于醒悟。

郭贵妃再度冷笑:“这是明里的缘由,暗里的自然是因为我姓郭。圣上他为人谨慎,不希望郭家压他一头。”

是啊,自从安史之乱开始,郭家已经繁盛五十年了,与李唐皇室休戚相关,可谓朝中第一世家,若再出一位皇后,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外戚”。而圣上才刚刚即位两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是不会允许这样一座泰山压在

他头上的。

可是历朝皇后哪一位不是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圣上因此而不肯立后,甚至防着郭家,是不是太过分了?西岭月如是想着,尚未发现自己已经渐渐接受了“郭令月”这个身份,开始站在郭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

“你别看圣上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纪美人就是死了,还要被他利用一把。”郭贵妃索性从榻上起身,讽刺道,“去年间,朝臣先后上书立我为后,他便以纪美人坠楼之事搪塞,说是我管理后宫不力,无法服众,容后再议。”郭贵妃说到此处,眼中已是蓄了点点晶莹,愤愤再道,“我朝开国以来,哪一任帝王不立后?只有先帝在位时间太短,尚未来得及册封!圣上他根本不顾及我的名声,任朝堂后宫指指点点!”

眼见她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西岭月连忙安抚她:“贵妃姑姑息怒,此事也没您想的这么严重,圣上对我提起此案时,言语间还是很回护您的。”

“你不必安慰我了。”郭贵妃转身看向窗外,眸中闪过倔强之色,“此事若不给我个交代,索性我也从勤政楼上跳下去,自证清白,一了百了!”

“哪有这么严重。”西岭月口中劝着,也只当她是说了句气话,并不当真。

可当时西岭月并没有想到,这个念头已经在郭贵妃心中生了根,渐渐地发芽滋长。数十年后,当郭贵妃已经做了四朝的太皇太后,

她终究还是站到了勤政楼上,想要纵身一跃。

而给她致命一击的,正是郭仲霆和西岭月举荐入宫的奴婢——郑婉娘,这个出身低微的女子,最终与她平起平坐。

当然这已是后话。

此时的郭贵妃对自己的命运仍是未知的,她只是着眼于眼前的挫败与难堪,抓住西岭月的手叮嘱:“月儿,姑母的清白可都系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查清楚此案,还姑母一个公道。”

“我……月儿尽力。”西岭月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郭贵妃将积郁在心头近两年的话倾诉出来,心里也好受许多,和缓了情绪再道:“好了,姑母已经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不急。贵妃姑姑,您得帮我一个忙。”

翌日,天子派人告知西岭月,经询问服侍先帝文墨的宦官,已经确定了先帝曾给三位太妃赏赐过文府墨,这三位太妃又分别赠予过别人,其中就有四位是现任天子的妃嫔。

她们分别是:含象殿郭贵妃、浴堂殿张华妃、温室殿徐婉仪、丽正殿纪美人。

与此同时,尚仪局司籍司也将近五年来领取过硬黄纸的妃嫔名单交给了西岭月,三品以上的妃子总共十位,而拥有文府墨的四位都在其中。

但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此事竟然泄露了出去,宫内已有宫人听说了西岭月进宫的目的:重查纪美人坠楼一案。

郑婉娘也听说了。一转眼她已经入宫一个月了,因为

郭仲霆提前招呼过,她被安排在了郭贵妃的含象殿当值,专职伺候郭贵妃洗浴,算是很清闲的差事。

可没过多久,她便听说杜秋娘也进宫来了,还受到天子的恩宠,住进了从前纪美人的丽正殿。想起自己以前是李锜的妾室,而杜秋娘只是府中奴婢,如今两人的身份却颠倒过来,郑婉娘心中很是不平。

可她并不傻,自然不会为着私心去得罪皇帝新宠,反而趁着不当值的工夫,悄悄去了一趟丽正殿求见杜秋娘。

“婉姐姐太客气了,我竟不知你也在宫里,否则定要去探望你的。”杜秋娘见是故人前来,心中很欢喜,连忙命人奉茶看座。

郑婉娘不敢坐下,只站在殿里答话:“如今尊卑有别,婢子不敢轻易来求见。”

“你这是哪里的话!”杜秋娘连忙拉过她的双手,诉苦道,“你不知道,我原已经被发配到掖庭,谁料圣上突然传唤,问了我几句诗,又让我跳了支舞,然后便……将我留下了。我孤身一人进了这后宫,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有那些妃子,个个鄙夷我的出身,没有人愿意与我结交。”杜秋娘语气哀怨,“这日子真是……无趣得紧。”

郑婉娘听了这话,暗叹杜秋娘身在福中不知福,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劝解道:“快别说这话,您这际遇是多少女人羡都羡不来的,只要您别再得罪郭贵妃,宫里的日子就不

会太难过。”

说起郭贵妃,杜秋娘迄今还心有余悸,娇滴滴地捂着心口:“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贵妃,莫不是她看我出身低微才拣着我欺负?”她不解地说着,又关心起郑婉娘,“婉姐姐你呢?在她宫里当差可受过委屈?”

郑婉娘摇头:“没有,其实贵妃她人很好,待下人也不苛刻。婢子进宫这一个月以来,也没见过她与哪位妃嫔红过脸。”

杜秋娘闻言不解:“那她为何要刁难我?几次见她都没给我好脸色。”

郑婉娘犹豫片刻,才低声说道:“您也别生气,她或许不是针对您,而是针对……过世的纪美人。”

“纪美人?”杜秋娘似乎想起来什么,“就是这丽正殿原先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