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爱恨难抵,恩怨难消(第4/4页)

在世子的尸身旁发现的,‘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初开始我以为这两条白绢是凶手留下的,因为一句有‘秋’字,一句有‘衡’字,像是在佐证死者的名字。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某位神秘人物留下的,他知道你是幕后真凶,又不敢直接说出来,便留下这白绢,想要暗示李仆射真凶是谁。”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暗含的并不是王秋萝之名,而是齐长天。‘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指的也并非世子李衡,而是字面上的意思,指洪州,齐长天正是洪州人。神秘人选用《滕王阁序》做暗示,李仆射自然会异常敏感,再结合这两句话,他便不难猜到主使者是谁。”西岭月突然笑了一下,“只是神秘人失算了,第一条白绢的存在,我并没有告诉李仆射,致使他一时没猜到凶手是谁,还命我着手调查此案。”

“神秘人见他没看懂,只得又冒险潜入藏宝阁,在黄金屏风上刻下了两句话。因为他知道,一旦我调查此案,必定绕不过那两扇屏风,将暗示的话语留在上面最保险,还能将线索指向刘掌柜。”西岭月兀自说着,也不禁佩服那位神秘人的才智,面露三分钦佩之色。

高夫人自从听到“神秘人”的存在之后,脸色便极度复杂,又是惊疑又是愤恨,忍不住问道:“他在屏风上留了什么话?”

“‘时维九月,序属

三秋’。”西岭月其实也把握不准这两句话的意思,遂虚心请教,“还请李仆射和夫人赐教,这八个字可是意指真正的高夫人?”

“不错,”高夫人了然,“她是天宝三年九月生人,乳名便叫‘九儿’,小字‘序秋’。”

“原来如此!”西岭月表示受教。

高夫人却执着于那神秘人的身份,不停追问:“你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西岭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会说。”

高夫人开始环顾屋内众人。除李锜之外,李徽是高氏的庶子,裴行立问高氏喊舅母,李忘真则是高氏的侄女……这三人都与高氏极其亲近。而她自从顶替高氏的身份后,每年九月都要大办寿宴,生辰几何更是人人皆知。

究竟是谁早早勘破了她的秘密,却又佯作不知,眼睁睁看她杀死了李衡,自此坐收渔翁之利?是平庸的李徽,还是出色的裴行立?

她难以忍受自己被窥视的感觉,突然大叫起来:“是谁?是谁有如此心机?是谁坏了我的好事?!”此刻她已疯狂失态,轮番指着屋内每个人追问,“是不是你?是你?还是你?”

待她指向李忘真时,后者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李锜:“李仆射,家父三日前已派人来接忘真回去,今日福王也在此,忘真恰好一并辞行。”她话语微顿,刻意强调,“不过忘真体弱,又受了些惊吓,万一路上遇到什

么差池,恐怕家父会与仆射心生嫌隙。因而忘真斗胆,还请仆射赐下一枚腰牌,能保忘真平安离开镇海。”

她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是在暗示李锜可能会杀她灭口,索性便说了出来,让福王做个见证。

此时此刻,李锜根本顾不得李忘真返程之事。再加上他与李忘真的父亲有数十年的交情,淄青又比镇海的实力强上一倍,他自然不敢对李忘真动手。见她去意已决,李锜索性将腰间一枚令牌摘下,扔到她手中,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令尊,还请侄女转告,待此间事毕,我会亲自去淄青负荆请罪。”

“忘真定当转达。”李忘真的语气仍旧很冷,又看向李成轩,再道,“还请王爷恕罪,此事太过复杂,忘真必须即刻回去向家父禀报,这便先行告辞了。”

李成轩自然不会拦她,客气地回道:“请代本王向令尊令堂问好。”

李忘真轻声称“是”,朝他敛衽行礼,待经过西岭月身边之时,她又停下脚步问道:“既明会送我回淄青,你可有话要对他说?”

既明正是萧忆的表字。

西岭月面无表情:“没有。”

李忘真遂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屋门前。裴行立替她打开房门,众人这才发现,时间已过了整整一夜,外头已然曙光微明了。

而在镇海的这一段旅程,也即将结束。

李成轩望着门外的朝霞,抬手掐灭手边烛火,长叹一声:“好了,一切终

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敢问李仆射,本王是否能带西岭一并返京了?”

李锜哪里还有脸阻挠,况且寺外的两万义军也不是吃素的,他只得有气无力地伸手:“王爷请便。”

李成轩遂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下摆,正待说句什么,只见高夫人突然急切禀道:“王爷且慢!我之所以选这个时机杀掉李衡,是因为李锜他要——”

“刺”的一声,不待她将话说完,李徽突然拿起女刺客留下的那把匕首,捅入了她的心口。

高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随即露出愤恨之色。她缓慢地抬起头来,迫切地想要诉说什么,然而那目光却渐渐变得涣散,嘴唇也是翕动艰难,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便倒下了身躯。

“夫人!”奶娘刘氏哭着跑过去将她扶起,就见她抽搐了几下,双眼不甘地睁大,再也没了气息。

此情此景,竟然与蒋韵仪、李衡的死状分外相似,像是冥冥之中有天道轮回,万分诡异。

“当当当——”金山寺的晨钟恰在此时敲响,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朝阳初升,万物宁静。

方丈室内,李锜不忍去看高夫人的死状,握紧双拳压抑着万般情绪,有愤怒,有恨意,亦有伤心。

小郭方才没来得及阻止李徽行凶,十分暴躁,拔剑指向他:“当着王爷的面,你竟敢下手灭口?!”

李徽立即跪下磕头,亦是吓得浑身颤抖:“王……王爷

恕罪,小人……小人一时冲动……”

“畜生!”李锜呵斥他一句,连忙跪下赔罪,“王爷,都是下官无能,管教无方,让您受惊……”

李成轩假装没看见刚才那一幕,只道:“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依本王看来算是仆射的家事。皇太后寿诞在即,仆射又奉上一批珍玩,想必她老人家和圣上开怀之下,也不会多有怪罪。”

李锜听闻此言,明显松了口气,忙朝李成轩拜道:“多谢王爷宽宥!”

“不必,”李成轩伸手揽住西岭月的腰身,笑道,“就当本王为这腹中孩儿积福吧!告辞。”

言罢他携美而去,小郭抬脚跟上,只留节度使府众人在厅内各自叹息。生离死别、情仇恩怨,充斥着佛光普照的金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