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先人指路,山雨欲来(第2/4页)

“王爷有什么高见?”西岭月虚心请教。

“李忘真。”他径直指出。

两人想到一处去了,西岭月忙出言附和:“的确。她来自淄青,蒋府一家也去了淄青,她最有可能得到消息,从中使些手段。而且刘掌柜说,那屏风的典故也是她想的,她又琴棋书画样样擅长,我想,改掉那图案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况且,她最有动机杀你。”李成轩淡淡补充。

西岭月低下了头。是啊,李忘真如此喜欢忆哥哥,而忆哥哥又与自

己情投意合……她极有可能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得知自己即将来镇海,才布下一个如此周密的局陷害自己。

“可是……可是她要陷害我,多的是法子,为何要杀掉这么多人?”西岭月想不明白。

“你该站在她的立场上想问题,”李成轩用中指骨节敲了敲她的额头,“李忘真是李师道的千金,你可知她父亲手里握有多大的权力?”

西岭月早已做过功课:“我知道,李师道所统领的淄青镇,统称‘平卢淄青’,辖区有淄、青、齐、登、莱、兖、海、沂、密、郓、曹、濮十二个州,比镇海足足大了一倍。而且境内有黄河、汶水、济水多条河流,土壤肥沃,农耕便利,商业兴盛;所有州郡都盛产绢布,而且都是好绢,可占到前五等;青州的仙纹绫和兖州的镜花绫还都是上等的衣料,是贡品。可以说淄青极为富庶。”

“看来你真是做蜀锦的。”李成轩摇头失笑。

“是啊,我义父家里是皇商,我自然关注绢布啦!”西岭月原本笑着说话,话到此处却猛然皱眉,大叫起来,“啊,对啊!绢布,绢布!”

李成轩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

“假阿萝和李衡死的时候,我在尸体旁发现两块带血字的绢布,都是凶手留下的!那白绢好像是产自……产自……”西岭月蹙起一双蛾眉,却没再往下说,面上渐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李成轩明

白她是有了头绪,遂问:“产自哪里?”

岂料后者沉默片刻,谨慎回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再去查查为好。”

李成轩闻言不仅没有不悦,反而赞赏她:“不错,态度严谨。况且产地也不能确定什么,毕竟本朝的丝绸绫罗远销西域,遑论国内。”

西岭月点了点头:“因此,我不仅要确定那白绢的产地,还要找到行销的范围,还有李锜府上是否采购过,或者有人送过。”

“这幕后主使倒舍得下本钱。”李成轩语带调侃。

他这话虽是玩笑,却是有来由的。自东汉以来,绢帛已经成为民间买卖的钱币,这期间朝代更迭,绢帛的作用也始终未变。及至大唐开国,朝廷便下了明文规定“民间买卖钱帛兼行”,尤其是价值十贯钱以上的货物,必须用绢帛支付。甚至连朝廷发放的俸禄也是钱、帛各占一半,向百姓征税也要折成绢帛上交。

究其原因,绢帛乃民间人人皆知的物品,家家户户懂得织造,能辨别出质地好坏、成色如何,这大大方便了衡量货物的价值,故而在民间畅通无阻。不过安史之乱后,绢帛的地位已慢慢下降,如今长安城内皆以通宝买卖货物了。

“您说得没错,凶手不用纸张字条,却留下绢帛血书,还是质地上佳的绢帛,应该非富即贵。”西岭月话到此处,突然顿了顿,迟疑着问,“对了,您方才说起淄青……是什么意

思?”

李成轩笑了:“你这一句话,已经透露了白绢的产地。”

“哈!”西岭月不置可否。

李成轩觉得她既幼稚又无趣,无奈摇了摇头,点拨她:“你可知淄青境内铁矿、铜矿甚至金银矿都有,足够李师道自锻兵器;青州靠海,盐业发达,这一项自古便是兴商润民的根本;再加上淄青产绢,李师道将这几项牢牢抓在手中,便不缺钱财入账,足以养起庞大兵力。”

“您的意思是……”西岭月半知半解。

“意思是,若当真是李忘真所为,也许她陷害你只是顺手,主要目的是为其父分忧。”李成轩下了结论。

“分忧?那也不能杀了世子啊!淄青与镇海可是同气连枝啊!”西岭月出言反驳。

“政局之事谁说得准,况且李锜又不止李衡一个儿子,或许李师道与其庶子交好,这才设局除掉李衡,帮庶子上位。”李成轩说着又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不是李忘真,自然不会明白她的手段。”

“这倒也是。”西岭月叹了口气,“照您所言,她身为淄青节度使的千金,调动一些人帮她暗中做事,或是接近高夫人修改屏风,都是容易得很。”

“不错,但也只是猜测。”李成轩转头看向西岭月,“除了她,你应该还有怀疑的人选。”

西岭月立即垂下长睫:“没有了。”

李成轩再笑:“自欺欺人。”

西岭月仍旧不作声。

李成轩饶有兴味地看向她:

“你对裴行立……”

“哪有!王爷您可不能乱说话!”西岭月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裴将军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与他又无冤无仇,他总不至于陷害我至此。”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要陷害你。”李成轩极为冷静,分析道,“你在镇海无亲无故,毫无背景,陷害你也没什么后患。你不要忘了,当初正是他极力怂恿你假扮蒋韵仪,若非他拦着,你早就逃出润州。即便被李衡抓住,最多戳穿你的身份,出不了什么大事。”

是啊,这正是西岭月最不想承认的一点。裴行立不仅怂恿她进节度使府做客,还对她极为关照,数次伸出援手,这实在是超出了两个萍水相逢之人的界限,不可谓不让人起疑。

“尤其,裴行立与李衡的关系并不好,对李锜也颇有怨言。”李成轩目光如炬。

“您也看出来啦?”

“你可知为何?”

西岭月思忖片刻:“大约是因为……他的才貌都比李衡出众,李衡因此打压他,他心里不服气?”

“也算是吧。”李成轩出言评价,“他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不会轻易折腰。”

“毕竟他姓裴啊!”西岭月十分理解裴行立,忍不住为他说话,“裴家人有多傲气,王爷您应该知道。”

这一次李成轩倒是没有反驳,轻叹一声:“是啊,毕竟他姓裴。”

河东闻喜裴氏一族,自东汉魏晋时期便是望族,历经六朝荣盛,到了隋末

已成为北方氏族门阀。而高祖李渊是于晋阳起兵,晋阳与闻喜皆属河东地界,高祖灭隋建唐的过程中,闻喜裴氏多有助力,与李唐皇室可说是休戚相关。自此,裴氏一族随着大唐的建立、繁荣到达了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