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到过去(第5/8页)

“……她还向我打听呢,她问我知不知道15年前这里发生的事。我说我当然知道,”她瞥见老板在向他瞪眼睛,忙道,“我没多说,我嘴紧着呢。我说那都是谣传,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呵呵,你们不知道,有的客人因为过去那件事,曾经提出要退给他部分房钱。没错,有的人就是这么垃圾!”

“她听了你的回答后,有什么反应?”

“她笑笑,她说她也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问我在这里干了几年。我说10年了,她说那你可能是不知道那件事。后来,她还问我,这附近有没有坟场。我说有啊。离这里大概一里地。后来她就问我,要买个坟地该找谁,我说那容易,鹿林镇的镇中心有条路叫城市路,那条路上有家店就是专门卖坟地的,具体门牌我不知道,我让她自己去找。”

“这是几号的事?”

“就是前天。”

“后来她去了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本来想问问她的,可她每次一回来就直接回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那她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打过电话?”黎江问。

两个服务员对望了一眼。

“她打过一个。”其中一个道。

“是什么时候打的?”

女服务员挠挠头发,“就是她来的第二天白天。”

黎江立刻吩咐手下,“尽快弄到这个电话记录。”随后,他又朝言博望去,后者一直站在沈异书的身边。

“你说李教授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你说,她让舒巧去某个地方拿一件礼物?”

言博很肯定地点头,“她就是这么说的。”

黎江朝舒巧的房间看了一眼。

“这会不会是她送给舒巧的‘礼物’?”他问。

“你说我妈让她去取一具尸体?”她忍不住插嘴。

“还能有别的解释吗?”黎江道。

她无言以对,只好暂时保持沉默。

她的小房间靠近厨房,只有6平方大。如今再回到这里,更感觉到它的窄小局促,就连转个身都担心会碰到家具。

她相信父母之所以让她住在厨房旁边,是为了方便她每天早起做家务。

过去,她总是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了。要不然,她就没法赶在上学前干完所有的事。父母给她定下规矩,如果不能完成他们规定的各种家务和杂事,她就别想继续上学。理由是,为了支付她的学费,旅馆里不得不少请一个工人。“家里没那么多钱供你们两个人读书。”母亲过去常在她耳边唠叨。

“这就是你的房间?”言博走进房间时,用手帕捂住鼻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的房间还保留原样。房间里还是那几样简陋破旧的家具,它们的位置好像从未被移动过,一张硬板床(床上的被褥不见了,大概是怕生虫子吧),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两把木头椅子,其中一把上面还有一个搪瓷脸盆。

“这个是古董,千万别忘了带回去。”言博指指那个脸盆,脸盆底下印的是毛主席微笑挥手的照片。言博拿出手机对着脸盆拍了张照。

她的书桌还在老地方。当时因为那个手提包太小,她为了多塞几件衣服,并把剪贴本带上,不得不放弃很多她喜欢的东西。比如珍藏的礼物。

她上学的时候,没有多少朋友,因为家里的特殊状况,她不方便跟任何人深交。而且,她一放学就急着赶回家做家务,没时间跟任何一个同学玩游戏或一起做作业。更重要的是,她岁才上一年级,年纪比同班同学都大,因而她也觉得自己跟别人格格不入。

她打开抽屉,那里面毫无疑问是被翻过了,她猜想一定还被翻过无数遍。她记得走的时候,里面很整齐,但现在却乱作一堆。她翻了一会儿,才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一张贺卡。

“愿我们的友情像松树一样长青。我会想你的。给我写信吧。”署名是钟琳。

钟琳,她短暂的小学生涯里唯一的朋友。钟琳原是X市人,因为父母离婚,被送到鹿林镇的外婆家暂住。可她在那所小学只上了一个学期。那时候,钟琳总是把城里的杂志和报纸带给她看。她后来想,如果不是钟琳,她可能还不会那么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那时,她也曾经想过离开家后去找钟琳,然而,真的走出家门后,她意识到,她不可能去找她的朋友,因为钟琳的家人一定会通知她的父母。那样,她的出走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你在看什么?”言博走到了她身边。

“朋友寄给我的贺卡。那时我12岁,她10岁。我们会写的字都不多。”

“带走。”言博干脆地说。

“我记得她曾经带鲜奶蛋糕给我吃。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蛋糕。啊,真好吃啊,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味道……”她把贺卡塞进抽屉,继续翻抽屉,“我猜想警察也找过她。还好我没去投奔她。”

她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报纸,那是16年前的报纸,她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把报纸塞进抽屉。

“呵呵,这也是古董,你拿的时候小心点,别撕破了。”言博提醒道,接着又好奇地凑了过来,“16年前的《今日晚报》,看看上面有些什么?”

“《今日晚报》?”她一愣,但随即就想起来了,“那一年,我们一家去A市参加我母亲一个亲戚的婚礼。A市是离鹿林镇最近的一个城市,这是我在那个亲戚家里拿的,那时候我没怎么看过大城市的报纸。”报纸上端有日期,“15年3月6日,15年3月7日,15年3月8日。对,就是那几天。我很少出远门,所以印象深刻。”她找到3月8日的报纸,指着其中的一篇报道,“看到这个五角星了吗?”

“看到了。是谁画的,你吗?”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教授的文章。她是专家,在A市接受采访,她就一起银行抢劫案发表意见……”她仿佛看见自己伏在书桌前,手里握着铅笔一笔一画、专心致志写信的情景——“敬爱的李教授,我看了你的采访,我不同意你说的话……”养母苍白僵硬的脸又在她眼前闪过,她禁不住一阵心酸。

“怎么啦?异书?”言博关切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竭力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但眼睛仍盯着手里的报纸,“原先这些报纸都放在床头柜里。我偶尔会拿出来看看,幻想一下大城市的生活。这抽屉应该被人翻过了。”

“除了警察没人碰过你的抽屉。”一个苍老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一抬头,发现她叔叔岑洋就站在门口。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我来了之后,就没人碰过这抽屉。”岑洋看着她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她望着岑洋,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在旅馆后门,偷偷塞给她压岁钱的场景,虽然钱不多,但对那时的她来说,却是一份难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