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约翰罅隙(第5/8页)

4月27日。——在我本人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我那时候获得的名声就是我这个人非常富有冒险精神,干什么事儿都是勇气十足。我还记得,那时候在科尔特里奇附近据说有鬼魂出没,就是我,一个人儿住在那幢鬼魂出没的宅子里。是逝去的岁月(毕竟那时候的我还只有三十五岁),还是我现在的伤病的困扰让我现在退化了呢?可是,毋庸置疑,我一想到地下洞穴里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亲身经历,我就会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恐惧,而且我很快就会联想到地下洞穴里的确存在着某种我现在还说不清楚的怪物。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我脑子里老思索着这样的问题,于是从早到晚没有什么时段我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如果我什么都不说,那么这桩神秘的事儿就会悬而未决。然而,如果我就此事说出了些什么,那么我就会给这一片宁静的乡村散布非常可怕的骇人消息,一定会引起人们不必要的惊恐,当然,由于拿不出真凭实据,村民们也不会信我的话,而很有可能把我最后送进疯人院了事儿。总的看来,我认为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或者养精蓄锐,以待时机,为下一次远足探险做好充分必要的准备,下一次探险的自由度应当更加大一些,最起码对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作为准备步骤的第一步,我又去了一趟卡塞尔顿,想法儿获得了一些探险所必需的物品——一只个头儿不小的电石气灯,烧乙炔的,还有一支制作精良的双筒来福枪,专门用来打猎的。说到这支来福枪,我是租来的,但是我却为这支枪配备了足够的弹药筒,有了这支枪,就是一头身形巨大的犀牛我也能一枪把它撂倒在地。现在,我已经为邂逅我的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做好了准备。现在,让我的身体变得更健康些吧,再恩赐我一些额外的体力和能量吧,这样我就可以和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好好进行一番对话了。但是,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是谁呢?他长什么样呢?啊!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安排好我自己的睡眠问题。为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不知道建立了多少种理论假说,但是到最后统统把它们取消摒弃了事儿!完完全全,让人不可思议,完全做不到,没有可操作性。还有,那声奇怪的喊声,地上留下的奇怪印记,地下洞穴里的踩踏痕迹——一点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想到以前我听说过的所有古代传说,关于各种龙和其他怪物的传说,都和眼下我经历过的这一切联系不起来。那么,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呢?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想到的那种神话传说里所讲到的?难道在我们所看到的表象之下,还隐藏着什么别的隐情,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的隐情?还有,难道我就是人类当中被挑选出来揭示这个最后秘密的人选吗?

5月3日。——有好几天了,情况都是这样,我被英格兰的春天反复无常的天气给禁锢住了,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事情有了新的进展,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看出其中真正的意义和它险恶的那一面来。我想说的是,根据我的统计和观察,我们为什么总在多云阴沉和没有月亮的夜晚,特别是在后半夜,就在这个当口儿丢失羊呢。是啊,那么多羊,就这样说不见就不见了。阿勒顿姐妹丢了两只,住在凯特沃克的老皮尔森家里丢了一只,还有穆尔顿夫人家也丢了一只。一连三个晚上,丢了四只羊。而且所有丢羊的人家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这片乡村里谣言四起,到处都在流传着流浪的吉普赛人在偷羊的传言。

但是,还有一个情况显得非常严重。年轻的阿米扎也失踪了。他在星期三夜里,也就是刚刚天黑的时候,离开了他位于高沼地的农舍,自此以后就音信皆无了。他是一个还没成婚的年轻人,所以他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和轰动,大家也没有把他的失踪当成一件多大的事儿。最通俗和最简便的解释是他欠人钱了,他在这个国家的其他什么地方找到了某个好差事,等到挣到了足够的钱,到那时候他就会重新现身来处置属于他本人的财产了。但是我对于这样一种说法深存疑虑。最近发生的羊莫名其妙地失踪的事件使得年轻的阿米扎想要弄清楚背后的究竟,于是他采取行动,主动探寻,可是最后他却发生了不幸,难道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吗?举例来说,他也许夜里埋伏在某个地方,等着那个怪物,可是他自己也被那个怪物卷走了,被卷到怪物栖息的群山之下地下洞穴的幽深之处去了。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世纪的一个文明国家的年轻人来说,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剧啊!我越想越感觉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而且这种可能性还相当大。但是,在这桩事儿里,我个人对他的死,以及对随后可能发生的不幸灾祸应当负多大的责任呢?是的,凭借我个人已经拥有的知识,这的确是我的责任,我应该来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是应该由我本人亲自涉险来调查此事。现在看来,只能由我本人来亲自做这件事儿了。因为,今天早上,我已经到当地的警察局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警察。警察巡官已经把我所说的一切全都正式记录在案,并且郑重其事向我鞠躬致敬,但是,就在我踏上花园小径准备离去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我身后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儿大笑。毫无疑问,就是那位貌似认真的警察巡官正把我讲述过的内容作为谈资讲给了他的同僚们听从而引起了的一阵儿哄堂大笑。

6月10日。——此刻我正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写下我的日记,距离上次书写日记已经过去了六个星期。我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遭遇战,无论对我的心灵,还是对我的肉体,都构成了十分巨大的冲击,我估计我本人这样一段遭遇,绝对是此前还没有发生在人类身上的特殊经历。但是,我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存在于蓝约翰罅隙里的恐怖和危险现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至少我的结局还是蛮不错的,我也为当地人们做了些贡献,尽管我断了两根肋骨,左胳膊也骨折了。下面,我就尽自己所能,就要开始叙述此前发生在我身上的可怕的遭遇了。

五月三日,星期五的晚上,天黑如墨,乌云暗集,并且云层很厚——这是怪物最适合出没的夜晚。晚十一时,我从农舍出发,手里拿着准备好的电石气灯和租来的那支来福枪,我在离开农舍之前,在卧室的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儿,上面写着,如果我失踪,那么对我的搜索行动,应当顺着蓝约翰罅隙开口儿的地下洞穴方向展开。我径直奔向罗马人开辟的矿坑,我在蓝约翰罅隙的洞口周围的岩石里隐蔽好身体,我熄灭了电石气灯,将来福枪的子弹推上了膛,做好了一切准备,然后我就在岩石中静静地很有耐心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