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造访(第5/6页)

王传子却冲着包世才刚刚消失的大门口骂道:“去你妈的!耀武扬威地扯起封皮当告示!”

看来王传子因为刨坟这件事,对包世才是有意见的。

权钝走到石几旁,朝王传子说:“干爹,你咋个刚才不对包世才和那两个警察说老实话喃?”

“我咋个没有说老实话了?”

“明明你就晓得是哪个剪了电线然后又到荒坟坝里头去的是谁,你咋个隐瞒不报喃?”

“啊?你是说林妹儿……”

“不是她是哪个?”

“她不是坐在这儿等那个司机的嘛?哦——我晓得了,是她派那个司机去做的这个事情。”王传子一拍大腿地说道。

权钝却说:“你包庇林静秋不打紧,现在世才叔开始怀疑起我来了。”

“啥子喃?他怀疑你?凭啥子嘛?”王传子叫起来。

“就凭你喊老二过来陪你喝这台酒!”门外突然传来权正梁的声音。

权正梁走进来,王传子立刻就朝他呵呵笑道:“正梁哥过来了嗦?坐嘛,正好我跟老二的酒才喝到一半……呵呵……”

话音刚落,房檐口下的白炽灯突然亮了起来。漆黑一片的天井里陡然间生出了一抹亮色。

权正梁一脸严肃地走到石几旁坐下,权钝立刻进到屋子里去拿酒杯,顺带泡盖碗茶。

权正梁盯着王传子,一脸不悦,半晌才说:“今天在电话里头悬丝吊脉的龙门阵摆安逸了嘛?”

王传子一脸尴尬,讪笑道:“头一回玩这个,觉得稀奇嘛。你当然不摆悬丝吊脉的龙门阵,因为你都玩了好几年了,玩厌烦了。”

“老子懒得听你东拉十八扯的,老子来不是跟你冲壳子的,老子来是喊我老二回去的。你现在腰杆硬撑了,又咋子嘛?咋个还是猪脑壳下酒喃?既然手机都买得起几千块钱的了,下酒菜就该整海参席了噻!扯些靶子不得了了嘛!”权正梁气呼呼地从坐着的石墩子上又站了起来。

权正梁不近情面地朝王传子爆发,搞得王传子有点儿下不来台。他觉得权正梁有点儿欺人太甚了,心里有了一股无名火在慢慢地蹿腾。

在屋子里找茶杯和酒杯的权钝听到权正梁在外边对王传子发飙,立刻跑出来,朝权正梁说:“爸,这儿是人家干爹的地盘,你跑到人家干爹的地盘上来发飙,是不是有点儿那个了?”

“他的地盘又咋子了嘛?老子今天就是想不过下午他对老子的那个态度。还没咋子嘛,就沟子都翘到天上去了,打个电话嬉皮笑脸的,想咋子哦?想翻圈嗦?”权正梁不依不饶地说道。

王传子脸上的表情眼看就要挂不住,一时间阴晴不定的,却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权钝。

权钝已经闻到权正梁一身的酒味儿,这是酒壮

人胆的节奏啊。于是权钝朝王传子说:“干爹,不要跟酒疯子一般见识。”

王传子却突然间泪眼婆娑地颤声说道:“他才不是酒疯子,我是瓜娃子。”说完坐在石墩子上哇地哭了起来。

权钝一脸为难地看着权正梁,说:“爸,你是不是有点儿欺人太甚了。不就是下午没有给你泡茶嘛,我现在给你泡,补起就是了嘛!你咋个借酒装疯喃?人家干爹又没有惹你啥子,你对他这样子算啥子事嘛?”

权正梁也没有想到王传子会突然哭起来,兴师问罪的气焰顿时也灭了,说:“我咋个晓得他龟儿子的那么小气喃?”

权钝把权正梁边朝门外推边说:“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权正梁装出极不情愿的样子被权钝推出了四合院。

其实当王传子哇的一声被权正梁骂哭的时候,权正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巴不得马上脚底板抹清油地一趟子溜掉。

还是权钝最了解此时的权正梁,在最恰当的时候找了个台阶让他下。

王传子是真的被权正梁骂得有点儿伤心了,伏在石几上呜呜呜地哭。权钝却并不上去劝慰他,而是坐在王传子面前,看着王传子哭。

权钝原本是可以从裤兜里掏出一两张纸巾给王传子擦拭一下鼻涕眼泪的,可是,农村里的糟老头子用眼泪抒发情感的时候,是用不着走这道矫情的程序的,顶多就是挽起袖口在脸上抹一把,然后继续任由情感随着性子走。

王传子果然是挽起袖口在脸上抹了一把,脸被抹得花里胡哨的。他止住哭,看着面前的权钝,说:“你咋个不劝老子一下喃?”

权钝一笑,说:“你让我劝你啥子喃?”

“你至少该说点儿宽心的话喊我不要哭噻。”王传子说。

权钝继续笑着说:“干爹,想哭就哭出来是好事,眼泪花往肚子里头流才真的是难受。所以,你要哭就哭,我是不得劝你的。我晓得你这几十年受的委屈也不小,我理解你。”

听权钝这么说,王传子被感动得又哭起来,说:“老二,还是你了解你干爹啊!干爹夹起尾巴活了几十年啊!活得憋屈啊!呜呜呜……”

权钝耐着性子等王传子又哭了一阵子,起身拍着王传子的后背说:“干爹,差不多了,紧到哭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王传子抓住权钝的手,果然止住了哭泣。

权钝这才从裤兜里拿出纸巾递给王传子,说:“心头好受些了嘛?”

王传子老实巴交地说:“还可以。”边说边抽噎两下,样子有点儿滑稽。

权钝说要回去休息了,王传子却要权钝今晚上就在这儿陪他。他说晚上他一个人有点儿害怕。

权钝不明白一直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四合院里的王传子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害怕,说:“干爹,你怕啥子喃?你不是一直一个人住的嘛?”

王传子却说:“我是怕包世奎找人来害我。”

权钝突然觉得王传子说话有点儿不正常了,说:“干爹,你是不是真的酒喝多了,咋说的话有点儿神戳戳(神经不正常)的喃?”

王传子又抓住权钝的手说:“老二,干爹是真的有点儿怕,你这几天就在这儿陪干爹好不好?干爹亏待不了你的。”

权钝突然感觉王传子抓他的手就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看着王传子,王传子也看着他。从王传子乞求般的眼神里,权钝真的看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

对孤苦伶仃了一辈子的王传子,权钝心里还真的生出了一丝同情,但是,要和王传子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权钝确实又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因为王传子的被褥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一股啥味儿。这不要了有洁癖的权钝的命吗?

于是权钝说:“那这样嘛干爹,我这就回去把我的铺盖抱过来,就在你的堂屋里临时搭个铺位,我睡堂屋,你心头该踏实了嘛?”

听权钝答应要在这儿陪他,王传子顿时高兴起来,说:“那要得,那要得,你搞紧回去抱铺盖过来。我马上给你在堂屋头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