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兆(第3/9页)

潘大忠把眼一横:“屁话!下午操练的时候,是武校尉自己约我过来商讨军务,怎么突然就不得入内了?”

守卫为难道:“这……可武校尉的确是这样关照属下的,我……要不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潘大忠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守卫刚进营房就又转了回来,满脸困惑地道:“潘火长,武校尉不在里面。”

“什么?”潘大忠死盯着守卫,把那守卫看得额头上汗珠直冒,支支吾吾地道:“原来在里面的,怎么突然就……”

潘大忠捏了捏拳头,厉声道:“让我进去看看!”

守卫也急了,抢身拦在门口:“武校尉严令他人不得入内,属下万不敢违令。潘火长,反正武校尉也不在里头,您、您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否则武校尉回来若是看见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潘大忠把牙咬得吱咯乱响,整个伊柏泰唯有吕嘉的这个营房有前后两扇门,从后门出去就是一左一右两个地下监狱的入口,此刻潘大忠心中惶恐万状,生怕武逊是偷偷地去了地下监狱。这段时间来潘大忠遵武逊之命又陪他下去过几次,每次都拿着自己绘制的图纸,一路小心引导,有把握不让武逊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拿着图纸下去察看,结果就很难说了。而更要命的是,假如武逊这么做,就说明他对老潘失去了信任。

潘大忠想了想,刚打算绕到左右两个入口去询问,隐隐约约地就觉得营房后面有条人影一闪而过,他大喝一声“什么人”,便往武逊的营房内直冲进去,那守卫还想阻挡,潘大忠一边喊着“有刺客”,一边奋力推开守卫。冲进门内,偌大的营房冷清清的,空无一人。潘大忠径直走到后门前,门没有关牢,地上乱七八糟的沙土中几个清晰可辨的脚印,潘大忠皱眉细看,脚印通往营房右边的一排柜子,于是他狞笑着朝柜子走去。

守卫也跟着潘大忠跑进来,正急得抓耳挠腮、无所适从,突然前门大开,就见武逊迈着大步冲进来,满脸怒气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潘大忠吓得一跳,赶紧指着柜子道:“武校尉,刚才、刚才我看见有人从后门进了您的营房,似乎躲在这里。”

武逊紧锁双眉,瞪了眼老潘,疾步走到柜子前,劈手拉开柜门瞧了瞧,喊道:“娘的!屁都没有,老潘你搞什么鬼?”说着,他把柜门甩拢,横眉立目地挡在老潘面前。

“这、这,我刚才明明看见……”潘大忠十分尴尬,武逊又瞪着那守卫:“还有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

潘大忠明知武逊是针对自己,搪塞不过去,便解释道:“武校尉息怒,咳,刚才是我奉您的命令来找您谈事,他不让我进我就在门口等着,结果恰好看到似乎有人溜进您营房的后门,情急之下才闯了进来。呵呵,如今看来是卑职眼花了,还请武校尉见谅、见谅!”

武逊哼了一声,余怒未消地一屁股坐到榻上,朝潘大忠和守卫摆摆手,两人点头哈腰地往外退,才到门口,武逊又闷闷地叫了声:“老潘,你留一下。”

潘大忠恭敬地重回武逊面前,就见武逊满脸挂霜,沉吟了半天,才道:“老潘啊,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意。咳,刚才也是气闷得不行才到外面走了一圈,真是闹心啊!”

潘大忠殷勤地凑上前:“武校尉,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老人家这么不痛快?”

武逊愣了愣,猛地一拍桌子,低声吼道:“还有谁,还不是那个钱刺史!”

“啊?钱刺史又怎么了?”

武逊冷笑:“钱刺史回复我上次那封军报,袁校尉一行离开伊柏泰,到今天也有十多天了吧?”

潘大忠转了转眼珠:“嗯,算起来差不多。”

武逊又道:“那你说钱大人要是昭告了过往商队,现在又是商路上最繁忙的时候,这些天沙陀碛上也应该有些动静了吧?”

“嗯,这倒也是。”潘大忠连连点头。

“可是,他妈的!”武逊又狠狠地一拍桌子,“这沙陀碛仍然像死了一样,别说商队,我看连鸟都懒得从这里过,你说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啊?别不是钱归南又把咱们给耍了吧?”

“这个……”潘大忠想了想,“武校尉,也可能时间还未到吧,您再耐心等几天?”

“我有耐心,可这沙漠没耐心啊,再过上半个月二十天,沙陀碛就要热死人了,我们还剿个屁匪,就等着晒人干吧!”

武逊越说越来气,最后怒冲冲地瞪着潘大忠,吼道:“我告诉你老潘,再过几天要是还没动静,你就给我回庭州去,我就派你去找你家主人理论!”

潘大忠诺诺连声,满脸苦相地退了出去。

等潘大忠的脚步声远了,武逊从榻上一跃而起,蹿到柜前,一把拉开柜门,急促地道:“你这小子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里面之人跨出柜门紧紧攥住武逊的手,叫了声“武校尉”,便声泪俱下。

也就在差不多的时候,袁从英长途奔徙了整整两夜两日,刚刚到达阿苏古尔河畔的小屋。从庭州到这里,通常情况下需要至少四五天,但袁从英一路上几乎不眠不休,把他骑的那匹马累到半死,才赶在这天的傍晚到了阿苏古尔河畔。

一到河床边的小屋,他就从茅屋中的井里打出清水来饮马,这马痛痛快快地喝够了水,又吃了几口袁从英搬来的草料,便呼呼大睡起来。袁从英安顿好马匹,才算松了口气,回到小屋中找到蜡烛点起来,坐在大树桩的桌旁,他也累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虽然疲乏至极,但他的头脑依然清醒而活跃,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考虑清楚全部的行动步骤,现在只要按计划有条不紊地实施。借着微弱的烛光,袁从英静静地扫视着室内,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人来过了,桌上不仅添置了蜡烛、火折等必须物品,那人还很细心地留下了些新鲜的食物,包括一小坛子酒,一大包干饼和腌肉。

袁从英随手打开那坛酒,就着腌肉连喝了几大口,酒劲呛人,胸中燃起烈火,他感觉恢复了精力,就走到土炕前蹲下身,探手进去细细地摸索。很快从里面抽出一个小竹筒,震一震,一个小纸卷从竹筒里掉出。袁从英没有急着看,而是打起火折,点着了炕洞。这是他们事先做好的约定,如果有人误闯此地,只要点起火炕就会把传递的讯息烧毁,而不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就着炕洞里的火光,袁从英匆匆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凝神思索片刻,抄起桌上的弓箭,在炕洞里引燃箭端,走到屋外朝空中连放了三支火箭。隔了一会儿,他再放三支,这样一共重复三遍。放完火箭,他遥望静默的黛蓝色苍穹,火箭流星般的光束落到远端的沙丘暗影中,那后面就是伊柏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