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幕后主使人老朝奉浮出水面(第5/10页)

  我捂着肚子躺倒在地,冷汗直冒,右手无力地伸向牢房铁门,抓了几抓,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又一阵疼痛传来,我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隔壁犯人听见了,开始还调侃说哥们儿吃太多了吧,后来听我声音确实不对,赶紧帮忙喊来了管教。

  铁门咣当一声被拉开,管教一看我蜷缩在地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青,立刻喊来医生给我检查。医生匆忙跑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胃穿孔,赶紧送医院去。于是三四名管教把我抬起来,七手八脚地送上看守所的一辆面包车,由一名司机和一名管教看着,往附近的医院送。

  说来也怪,我的腹部剧疼,意识却清醒得很。这食物肯定不对劲,可到底是谁要下毒害我?是幕后黑手,还是五脉中的什么人?为何他们在岐山不动手,却要在北京灭口呢?刘一鸣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疑虑袭击我的精神,痛苦折磨我的肉体。我在这双重的打击不断呕吐,不断颤抖,在面包车的座椅上蜷缩成一团。管教看我这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

  这时候,面包车一个急刹车,突然停住了。我听见管教大声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说好像撞到什么人了。管教看了我一眼,拉开车门下去查探。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声闷闷的打击声,然后一个人冲进车里,一下打晕司机,然后凑到我面前。

  我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往我嘴里塞了一粒什么东西。这东西有些发苦,一落进肚子,胃里顿时清凉一片,火势减弱了不少。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老人的脸,脖颈右侧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表情颇为凶悍。

  “付……付贵?”

  来的人,居然是当年的北平探长付贵。他把我搀扶起来,厉声道:“别说那么多,咱们先走。”我脑袋还有些晕,听凭他把我胳膊搭在肩上,扶我下了车,钻进旁边一条小胡同。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全不像一个老年人。在胡同的另外一头,一辆桑塔纳早已停在那里。付贵把我塞进车里,自己也跳上去,喝令司机开车。桑塔纳车头一摆,朝着相反方向开去。我在车上晃晃悠悠,胃里还是疼得很。付贵又递给我一粒药丸,我张口吞下,腹里又稍微好受了一点。

  我本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实在没什么力气,任由车子往前开去,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席梦思床上,床头柜上搁着一条粉红色毛巾,还有一粒药丸搁在一个塑料瓶盖儿里。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很有特点。家具与器物都是寻常所见,但摆放得颇为巧妙,不用任何字画古物,却自然流露出淡淡的古典韵味。唯一的例外,是床头的一头毛绒大熊玩具,就搁在我脑袋不远处。

  门一开,我看到付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水。见我醒了,让我把那药就着水吞下。我喝完以后,虚弱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付贵嘿嘿一笑:“还不是为了把你弄出来。我买通了厨师,在你菜里下了特制的药丸,吃了那东西,你会开始胃疼。那个看守所没有好的医生,一定会把你往医院送,我们中途一截,就成了。小事一桩。”说完以后,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啧啧了两声:“这是民国截囚的老法子了,连药丸的配方都没变,想不到现在还能用上。”

  从他的表情,依稀可见当年叱咤四九城的大探长风范。我苦笑着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我不是问这个,而是问,您怎么会跑来趟这个浑水了?”

  “是她把我找来的。”付贵回头望去。我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得一颤。

  来的人是黄烟烟。

  黄烟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神情和从前一样冰冷,只是脸庞愈加瘦削,双颊浮起两团苍白。她的眼神盯着我,却没有喜色或怒色。付贵站起身来,投来一个暧昧的眼光给我。黄烟烟走过来,我苦笑着刚要开口说话,她却扬起手来,搧了我一巴掌。

  这巴掌打得好重,有如五条沾了水的牛皮鞭子狠狠抽过。我猝不及防,被打得差点跌下床去,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打完这巴掌,黄烟烟才开口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整个北京我只信得过你。”我捂着脸,看着她的眼睛。

  大脑袋下飞机前,我曾拜托他给一个人传句话。那个人就是黄烟烟。我知道自己即将身陷牢狱,但外面有件关键的事情,必须交托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尽管那时候黄烟烟恨我入骨,但我仍相信她是最好的选择——本来我还考虑过药不然,但这个家伙有点太过跳脱,做事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黄烟烟闻言,眼神闪动,手攥了又攥,这第二个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她的那枚青铜环,交到她手里,轻声说了一句谢谢。这是我掉进盗洞时她扔下来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黄烟烟眉头一蹙,把它接过去,“啪”地又重重地搧了一记耳光。

  这时候付贵在一旁提醒道:“喂,我从天津冒这么大风险来这,是为了给许一城许老哥洗刷冤屈的,不是看你们打情骂俏的。黄姑娘,你账算清楚了没?咱们好说正事了。”黄烟烟冷冷瞥了我脸上的五道指印:“算清楚了。”

  “都还清了就好。这世上两本账不能欠,一本风流账,一本恩义账,算错了可会惹出大麻烦。”付贵一脸揶揄。我抚摸着脸庞,尴尬地点着头,巴不得赶紧换个话题:“你怎么会去找付老爷子?”

  黄烟烟道:“是你自己说的,要提防五脉里的人,我别无选择。”付贵补充道:“这丫头找到我时,吓了我一跳。丫头说你小子有危险。老许的后人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把老骨头只好冒险出来闯一闯。”

  “可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危险?”我问。

  付贵道:“黄丫头说了,这次黄家报案的事,黄克武并不知情。也就是说,试图借黄家整你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所图非小,视你为眼中钉。你留在看守所内,等于是任人宰割,绝不安全。”

  他的说法,跟刘一鸣截然相反,我不禁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