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俄罗斯散记(第4/4页)



正对着广场是一幢很有气派的大楼,楼的颜色灰秃秃的,这个城市的所有建筑都是灰秃秃的。女司机说:"这是他们的大会堂。"我们走到楼前,看到大门前的廊柱上贴着海报。女司机看了看,说:"好像晚上有演出。"我问演什么,女司机说:"好像是歌剧。"我说,我们买票吧,在这里看一场歌剧,很有纪念意义,不枉来了一趟俄罗斯。女司机说:"我也拿不准是不是歌剧。"我说管它是什么呢,先买了票再说。于是女司机就上前去买了三张票。然后我们继续闲逛,逛到时间,走进剧场,看到粗糙的舞台上挂上了一块不大的银幕,才知道,演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歌剧,而是一场电影。我说电影也好,能在俄罗斯看场电影将来回国也可以吹一吹。没想到观众还挺多,男男女女,以年轻人居多,都叠着脖子搂着腰。灯光暗下,电影开演。片名一出,我们不禁笑起来。原来放映的是中国影片《地道战》。我想不明白俄罗斯的一个小城里为什么会放这种影片。我的朋友说,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中国的抗日战争,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天夜里,躺在舒服的床上,本想睡一个好觉,但刚刚矇眬入睡,就听到窗外响起了歌声。睁开眼,看到一缕明亮的月光从麻布的窗帘缝隙里射进来。仔细一听,唱歌的是几个男子,歌词听不懂,但曲调很熟悉,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之类。唱完一曲,又接上一曲。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到窗外月光皎洁,银辉遍地,树影婆娑。几个小伙子,背靠树干,对着一扇窗户放歌。那窗口自然不是我们的窗口,是女司机她们住的房间的窗口。我问朋友,难道我们这个团里有跟俄罗斯青年谈恋爱的女人吗?朋友说,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我问,你猜是哪个姑娘吸引了俄国青年来唱小夜曲呢?不会是老龙吧?朋友说,也许正是老龙。老龙开旅游车跑这条线有好几年了,勾上几个俄国小青年完全有可能。我说,老龙不是结婚了吗?朋友说,你不是从大都市来的?结婚算什么?结婚也不妨碍恋爱嘛。我们正闲扯着呢,就看到那扇窗户猛地推开了。一个女子,探出半截身体,突然放开了歌喉。我惊喜地说:老龙,果然是老龙!老龙的嗓音浑厚柔软,好像上等的呢绒。女声男声重叠在一起,浑然一体,没有缝隙,和谐而圆满,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心。一曲完毕,老龙关上窗户,再也没露头。那几个小青年又唱了几曲,就摇摇摆摆地走了。突然的安静降临,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个梦境。月光如水,夜色优美。正是睡觉的好时辰,但我一点也没了睡意。

第二天上午,我们跟随众人,先去参观市政府大楼。我们去时,人家还没上班。我们在外边转圈,看到那大楼的墙砌得歪歪扭扭,很多砖头还砌成了直缝。这在中国是绝对不允许的,连乡村的建筑队也干不出这样的糙活,可这就是市政府大楼。大楼的门更是粗糙,木头没上油漆,铁件生着红锈。木板之间的缝隙能插进去一根手指。我心中暗想,俄罗斯的飞船是怎样造出来的又是怎样飞上天的呢?

参观罢政府大楼,我们去商店采购。商店里除了笨重的工具还可以看看,别的无甚可看。我们又去逛自由市场。自由市场上的货物大多数是中国货,也无甚可买。于是我们就蹲在墙角抽烟。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的老头走上来,用一口虽然怪腔怪调,但是很流畅的汉语跟我们谈生意。朋友问他有什么货,他说:"什么都有,你们要什么?"朋友道:"你说吧,有什么货。"他就给我们报货名:"钢材要吗?"不要。"木材要吗?"不要。"化肥要吗?"不要。"铀235要吗?"我吃了一惊,问:"你说啥?"他说:"铀235呀!"难道就是那种能造原子弹的铀235?"对,就是造原子弹的铀235,核原料。"朋友问:"你有多少?"他说:"不多,也就是一吨。"朋友说:"我们想要,但是运不回去。"他说:"如果你们真要,运输问题我负责。"我说:"铀235我们就不要了,不过,如果您有原子弹,我们想买一个。"他兴奋地说:"真的吗?我可以帮你们搞到,不过,你们得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一直不开口的女司机说:"走吧你,别在这里蒙人了!"他摇摇头,说:"你们没有诚意,没有诚意……"他很失望地走了。

我们没吃午饭,就上车往祖国方向急驶,沿途上看到俄罗斯草原还像去年那样郁郁葱葱,有几只肚子上生着大白花的奶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一个提着挤奶桶的俄罗斯少女向奶牛走去。我的心中平平淡淡,既没有满足也没有失望。一切都与我想象得不一样,一切都与我想象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