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第2/3页)

“宝宝身上为什么有一层白糊状的东西?”我问他,好让双方有话聊。巴帝说,那是保护婴儿肌肤的蜡状物。

见到巴帝的寝室,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僧侣的房间。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就连床上和地上都是空的,唯独桌面上堆满了格雷的《解剖学》和几本令人生畏的大部头书。巴帝点燃一根蜡烛,拔起多宝力葡萄酒的瓶塞,我们并肩半躺在床上,巴帝啜饮红酒,我则拿起随身带来的诗集开始朗诵《我未曾访旅之地》等诗。

巴帝说,诗一定挺有意思,否则我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整日沉醉其中。于是他提议,每次见面,我就念诗给他听,并聊聊我对该诗的看法。他经常把我们的周末安排得很紧凑,生怕虚掷两人共度的光阴。巴帝的父亲是老师,我想他应该也很适合当老师,因为他经常解释各种事情给我听,带领我接触各种新知。

我念完一首诗后,他忽然说:“爱瑟,你见过男人吗?”

从他的语气,我知道他说的不是通称的男人,而是裸体男人。

“没有,”我说,“只见过雕像。”

“嗯,那你想不想看我的裸体?”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阵子我妈和外婆不时暗示我,巴帝·魏勒是多么清纯的乖孩子,家庭背景又单纯,教会里的人都公认他为模范生。他孝顺父母,敬重长辈,而且身体强壮,才貌双全。

听来听去,都是巴帝多好,多乖,多值得女孩为他守身如玉,所以,巴帝所做的事,绝对都无害。

“嗯,好吧。”我说。

我看着巴帝解开斜纹棉布裤的拉链,脱下裤子,放在椅子上,最后,连那件质料类似尼龙渔网的内裤也一并褪除。

“这种内裤很凉爽,”他解释,“而且我妈说清洗起来很容易。”

然后,他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我面前,而我,就这么直瞅着他不放。当下,我唯一想到的竟是火鸡脖子和火鸡胗,真是令人沮丧。

我的沉默不语似乎伤了巴帝的心。他说:“我想,你该试着习惯我这种样子。现在,让我看看你吧。”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在巴帝面前赤身裸体,就像在学校里拍各种站姿的照片。当你不得不裸体站在相机前,你心里很清楚这些正面或侧面的全裸照片将会收录在学校体育馆的档案内,根据站姿的挺拔程度,被评定为A、B、C或D。

“喔,改天吧。”我说。

“好吧。”巴帝穿上衣服。

然后,我们接吻,拥抱了一会儿,我心里因此舒服了一些。我把剩下的葡萄酒喝了,盘腿坐在床尾,跟他要梳子,把头发梳下来盖住脸,不让巴帝看见,然后,突如其来地问他:“巴帝,你跟别人在一起过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总之这些话就自然而然地迸出来。我从没想过巴帝·魏勒会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因此以为他会回答:“没有,我要把我的初夜留到洞房花烛夜那天,留给像你这样纯洁的女孩。”

没想到他不发一语,反而红了脸。

“喂,有吗?”

“什么意思,在一起?”巴帝以空洞的声音说。

“你知道的,就是上床。你跟别人上过床吗?”我继续以规律的节奏把头发往下梳,盖住靠近巴帝的那侧脸。略带静电的发丝黏住我发烫的脸,我想大喊“别说,不要告诉我,什么都别说”,但我没开口,静静地梳着头。

“好吧,对,我有过。”巴帝终于回答。

我惊愕得差点儿跌下床。从巴帝·魏勒第一次吻我,还说我一定跟很多男生出去的那晚起,我就一直以为我比他懂得性,在男女情爱方面比他更有经验,所以他对我做的那些亲昵举动,比如拥抱、接吻和爱抚,全是因为我让他情不自禁,而他依然纯洁,在性爱方面懵懂稚嫩。

但现在,我愕然发现原来他一直在装,假装清纯无邪。

“说吧,跟谁?”我慢条斯理地反复梳着头发,每一梳,梳齿都戳入脸颊。

巴帝见我没动怒,松了一口气,甚至好像如释重负,终于有人可以让他倾诉自己是怎么被骗失身。

果不其然,不是他诱惑别人,是别人引诱他,所以不算他的错。去年夏天他在鳕鱼角的旅馆打工时认识的女服务生。巴帝总觉得她看着他时,眼神怪怪的,在厨房还会趁着混乱把奶子挨近他。某天,他终于挑明了问,有什么问题吗,结果对方直视着他,说:“我想吃你。”

“配上香菜吗?”巴帝说,当时他还天真无邪地笑问道。

“不用,”她说,“挑个晚上吧。”

就这样,巴帝失去了贞操,不再是处男。

一开始我以为他肯定只和那女侍睡过那么一次,但为了确定,我还是开口问他们上过几次床,没想到他说记不得,反正那年夏天每个礼拜都有两三次。我用三乘十,算出来有三十次。太过分了。

从此之后,我心里有东西冻结了。

回学校后,我四处询问同宿舍的大四学姐,如果她们试着跟某个男孩交往时,对方忽然告诉她们,他曾经跟一个当服务生的骚货睡过三十次,她们会怎么做。学姐说,多数的男人都是这种德行,除非你们的关系已经很确定,或者订了婚约,否则你没资格说什么。

其实,我在意的不是巴帝跟别人上过床。我的意思是,男欢女爱这种事我也读过不少,但如果今天这男孩不是巴帝,而是别人,或许我只会追问细节,并找别的男孩上床,来平衡一下,从此抛开这事,不把它放在心上。

我不能忍受的是巴帝的虚伪做作。他把我想成情场老手,自己装出清纯少男的形象,背地里却和放荡的女服务生打得火热,这简直是当面给我难堪。

“你妈对那女侍有何看法?”那个周末我问他。

巴帝跟他母亲感情很好,还经常把他妈对于男女关系的见解挂在嘴边,因此,我知道魏勒太太非常重视贞操,无论男女。第一次去她家吃晚餐时,她以怪异的眼神打量我,我知道她在研究我是不是处女。

果然如我所料,被我这么一问,巴帝不好意思起来。“对,我妈问起过葛蕾蒂。”他承认。

“我说葛蕾蒂是自由的,白人,二十一岁。”

我知道巴帝会帮我留面子,跟别人形容我时,绝不会像形容女侍那样,冷酷简短的寥寥数语。他经常提到,他妈老爱说:“男人要伴,女人要无限的安全感。”还有“男人像箭,飞向未来,女人是弓,要帮助男人飞得更高”。总是说到我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