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第2/2页)


第三天,果然人都到齐,陈大夫就关门歇业,专门在后院里支了个大环锅,下了米、麦仁、小米、包谷糁、高粱颗子。煮了土豆、黄豆、绿豆、云豆、蚕豆、扁豆、刀豆、豌豆。又把山药、木耳、豆腐、枣、蔓菁、豆角、莲菜丁儿、茄子丁儿、红白萝卜丁儿,烩进去,还有腊肉、牛肉、猪肉、兔肉切成片儿炒了拌进去。再就配制调料,花椒一定是大红袍花椒,辣子一定是带籽砸出来的辣子,蒜寻紫皮独蒜,醋要柿子白醋,要小葱不要老葱,韭黄新鲜,芥末味呛,还要芫荽、韭花、生戚芽、地椒草,这些调味得陈艾娃做,陈艾娃手巧。一切都安顿停当了,陈大夫抓了几味药片放到了锅里。张膏药儿媳说:咋放药呢?陈大夫说:放些人参山萸和当归,有营养又提味。
饭做熟了,陈大夫去镇政府大院请带灯和竹子,带灯和竹子先不肯去,陈大夫偏不说有几十个老伙计在,也不说做了一大锅的揽饭,只说他有重要事要给她们说。带灯说:不会是要解决单身的事吧?陈大夫说:得你们去,去了就知道了。带灯和竹子还戏谑陈大夫给她们买什么鞋呀。去了,见了一大堆的老伙计,相互抱呀拍呀跳呀,一个个笑着笑着就哭起来。这一顿饭,竹子吃了两碗,带灯吃了两碗了,说:这嘴里还想要哩!歇了歇,又吃了一碗,就坐在那里身子不动脖子动。
回家时把烦恼挂在树上
李采采说了一件事。
她说:我隔壁姓王的,一家人都怪怪的。他老娘几十了,一辈子吃饭不弹嫌,每顿一大碗端上桌了,不管是米饭、捞面,还是包谷糁子糊汤,都要往里调盐,调醋,调辣子,还放一盅酒、一勺糖,搅匀了,呼哩呼噜就吃。老王是每天从外面回来,不论白日黑夜,走到院门外的树前了,要做出把东西挂在树桠上的动作,说是把烦恼挂上去,外面的烦恼不能带回家。
从此带灯和竹子身上虱子不退
那个晚上,几十个老伙计都没回家,带灯和竹子也没有回镇政府大院去,她们在广仁堂里支了大通铺。从此,带灯和竹子身上生了虱子,无论将身上的衣服怎样用滚水烫,用药粉硫磺皂,即便换上新衣裤,几天之后就都会发现有虱子。先还疑惑:这咋回事,是咱身上的味儿变了吗?后来习惯了,也觉得不怎么恶心和发痒。带灯就笑了,说:有虱子总比有病着好。夜游症
但很快带灯又有了病,这病比老病严重得多。
那是一个夜里,能听到鸡叫过了两遍,竹子突然发觉自己来了那个,却一时没有卫生巾,起来到带灯的房间去要一个。而带灯的房间门开着,没见带灯,以为是去厕所了,就拿了卫生巾回到自己房间睡了,睡了差不多一觉,听到门响,带灯是回来了,心想上厕所这么久,但也没在意,就又睡了。第二天夜里,她们一块洗脚后分头睡的,又是鸡叫两遍,门在响,带灯是出去了,出去了一两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又安然睡了。早晨起来后,带灯端了脸盆去水龙头接水,背影看着有些瘦,竹子说:你后跑了?带灯说:肚子没毛病呀。竹子说:你瘦得有些厉害。带灯说:头有些晕。竹子说:让陈大夫给你看看。带灯说:吃着他配的丸药呀,咋突然关心你姐啦?竹子说:领导不关心了,上访者不关心了,我能不关心吗?带灯说:这话说低些。竹子偏大声说:我就高声说,谁来用绳子纳了嘴!
又一个晚上,竹子又发现半夜里带灯开了门出去,疑惑了,也起来悄悄尾随她,带灯竟然是穿得整整齐齐,甚至是梳了头,戴了项链,脸上抹了粉出了镇政府大门来到了镇街上,又从镇街的东头走到两头,然后从西头绕过镇街后一圈再到东头绕过镇街后一圈才返回来,回来又安然睡下。竹子就害怕,听人说过夜游症,难道带灯患了夜游症。但是,竹子不敢把这事告诉给书记镇长和别的职工,也不能当面给带灯说破,说破了担心带灯受不了。竹子就只给陈大夫说,求陈大夫也不能给带灯说,却一定要在再配丸药时,全换上治夜游症的方子。
陈大夫定期配了丸药送来,带灯依然还是夜游,竹子夜夜都尾随着,以防出事。白天里再去找陈大夫,骂陈大夫医术差,必须到县上市上医院去咨询更好的疗法,骂过了就嘤嘤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