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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干事去了厕所那儿,让翟干事走开,出纳却端了一盆脏水盖头向王后生泼去,骂道:我和你有啥仇有啥冤,你竟说我的名字?别人欺负我,连你这样的人也欺负我?!马副镇长说:好啦好啦,你别掺和,让侯干事把他拉到会议室里。但王后生浑身的屎尿,侯干事不愿意动手去拉,把狗赶走了,让王后生自己出来,王后生就往出走,侯干事又不让他出来了,说:你就那么脏的出来呀?把身上屎尿擦净!王后生却故意把手上的屎尿往厕所墙上抹。侯干事就从水池那儿把浇花木的皮管拉过来,说:马出纳,你把水龙头拧开,我给王后生洗一洗。出纳真的就拧开水龙头,侯干事就举着水管子往王后生身上冲。水冲得猛,王后生立时从头到脚浇透,他大声叫喊,水又冲进他的鼻里口里,就不叫喊了,在厕所墙角缩成一团。侯干事继续在冲,厕所里聚起水潭,水从厕所门口往出流,侯干事的鞋也被水泡了,他站在一块砖头上,砖头一打滑,皮管子没有拿好,水却朝空喷射,落下来把院子里的人淋湿了。刘秀珍在叫:你往哪儿冲哩?!侯干事见不得刘秀珍,把气又发泄到王后生身上,越发对着王后生冲,冲得王后生身后的厕所墙皮掉了,里边的土成了个深窝,侯干事还是在冲。王后生突然歇斯底里叫了一声。叫让他叫吧,院子里谁也没理会,侯干事还在冲。王后生又歇斯底里叫了一声。马副镇长在含糊的叫喊声中似乎听到是在墙窟窿四个字,说:他说墙窟窿?侯干事停了冲水,王后生又叫了一声在墙窟窿。侯干事说:你说在墙窟窿,材料在墙窟窿?王后生浑身抖着,吐字不清,说:在我家灶房东墙的墙窟窿里。侯于事说:话说清!王后生说:我舌头是硬的,在灶房东墙的墙窟窿里。侯干事立即给马副镇长说:招了,材料在他家灶房东墙的墙窟窿里。马副镇长说:别让他再耍弄咱!又让白仁宝给带灯打电话。侯干事又开始给王后生冲水,咵哒,厕所墙头子垮了,泥土落在王后生的头上,水再把泥土冲开。带灯的电话回过来了,材料寻到了,果然在灶房东墙的墙窟窿里。院子里一片叫好,侯干事不冲水了,说:你早说,墙头子就不垮了。
跌倒了不要立即爬起来
曹老八去见老唐,想给大工厂工地专门提供毛巾、牙刷和香皂肥皂的,刚到老唐的办公室门口,喊:唐主任!滑了一跤,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老唐说:呀呀,来就来么,咋还磕头哩?!曹老八往起爬,一时没爬起来,说:你这门口倒了花椒油啦,这滑的!老唐说:先不要爬,跌倒了不要立即就爬起来,你看看地上有没有啥可以拾的。曹老八真的在地上看,他没有拾到东西。
朱柱石从监狱回来了
带灯和竹子寻到了上告材料就往镇政府赶,路过镇街的一个巷头,陈大夫一摇一晃地过来,问:陈大夫你到哪儿出诊去了?陈大夫忙说没去,哪儿都没去。带灯说:哪儿没去你一头的水?肯定干啥坏事了!原本是开玩笑的,陈大夫却交待了他是去朱召财家了,是朱召财的儿子从监狱回来了,因为他和朱家还转弯抹角地沾一点亲,他只好去看看那朱柱石呀。带灯说:去朱召财家就去了呗,谁限制你不能去了?你说朱柱石回来了?!陈大夫松了一口气,说他是怕带灯说他觉悟不高的,但确实是亲戚,朱召财的老婆和我妈都是接官亭村的娘家,我妈年纪大,她把我妈叫表姐,我妈活着时候,她还来看望我妈的。带灯说:谁听你说这些!朱柱石是判了无期徒刑的,怎么能回来?陈大夫说不是释放回来的,是监狱实行人道主义,押着朱柱石回来给他爹奔丧哩。带灯就和竹子也要去朱家看看,把那份材料让陈大夫带给马副镇长。又害怕陈大夫偷看材料,带灯用手帕把材料包了,还在地上拾了根鸡毛别在上面。
两人到了朱召财家的村道里,没有听到哭声,也没有看见有什么人走动,竹子觉得奇怪,说朱召财是不是已经下葬了?
朱召财果然是已经下葬了。朱召财上访了十几年,村里人也多不与他往来,原本人一死就埋的,因没有事先拱好的墓也没棺材,再是朱召财临死时不停地叫着儿子名字,朱柱石的舅就跑去找县监狱,希望朱柱石能回来看他爹一眼。监狱同意了,同意押朱柱石回来一小时。朱柱石回来给他爹看了看,祭了酒,哭了一顿,就又回去了监狱。七八个村里人便把朱召财匆匆下葬,也没吃饭,就都各自散了。
朱召财老婆见了带灯和竹子,再没有破口大骂。反倒拉了她们就哭。老婆子七十的人了,头发雪白,枯瘦如柴,带灯扶着她去炕沿上坐,带灯只觉得像扶了一把扫帚。老婆子在给她们诉说,鼻涕眼泪一齐涌下,说朱召财在炕上躺了十多天,汤水不进,她知道他是不行了,可朱召财就是不咽气,一阵昏过去一阵又睁开眼,睁开眼了叫朱柱石。她哭着给朱召财说话,说要走你放心走吧,她继续上访,儿子的冤枉总会有明的一天。她这么说着,朱召财咽了一口气,可眼睛还睁着,她是一手按着他的下巴往上壅,一手使劲把眼皮往下抹,又壅又抹了一顿饭时,朱召财的眼睛才合了。老婆子说着,还做着动作,带灯就不忍心听她说下去,问:你儿子是回来啦?老婆子说:是回来了,只回来了一个小时呀。我儿都老成那样了,满脸的皮苦皱着,他抱着他爹哭,哭得眼泪流了他爹一脸,他就给监狱人说:我要给上边写信,你们也帮我说说,我不翻案了,我只要求很快判我死刑。我这么不死,害死了我爹,还得害死我娘。我死了,我娘就不牵挂我了,我娘也就不上访了!带灯和竹子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带灯在身上掏,掏出了二百元,说:竹子你身上装钱了没?竹子也在身上掏,掏出了五十九元,带灯就把二百五十九元塞给了老婆子,老婆子并没推让,极快地收了,揭起黑布褂子襟,把钱装在里边的衬衣口兜,又拉展了黑布褂子襟。这一连串动作快捷得只有几秒,开口要说话时,带灯和竹子已经出门走了。
在路上,竹子说:瞧老婆子收钱利索劲,她命还长得很哩。带灯说:唉,命长苦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