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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予一惊。平原上没有不知道这个独身大侠的,他是个单身土匪,神出鬼没,行事极为仗义。关于这个人的传奇难以细数……他惊讶极了,一个带着如此创伤的人竟可以若无其事地饮茶。

他们返回客厅时,李胡子脸色比刚才黄了许多,额上有汗粒。他面前的杯子冒着白气,好像没有动过。他对曲予笑了笑。曲予说一句“对不起”,弓下身子扶他:“我们走吧。”李胡子自己站起来。

在一个小房间里,曲予看了他的伤势,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子弹嵌在肋骨里,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绷带,渗到了衬衣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个人刚刚骑马驰骋了三十华里。曲予责备的目光瞥了一下飞脚。

在医院里,曲予亲自为李胡子做了手术。整个过程相当隐秘,先生身边的人也只是知道一个朋友骑马摔折了肋骨。李胡子不得不在医院中待上一段了。

飞脚对曲予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原来李胡子昨夜被官军围困了,负伤后夺路逃命,闯进了战家花园。这座有名的大户十几年来都是李胡子的死敌,他们也恨死了他。战家花园有自己的兵丁,而且与官府过从甚密,一些显赫人物都是这儿的常客。他以为这一次必落虎口,准备做最后拼死。战家花园原来的当家人已经死了,几个少爷为避土匪也先后去了远方城市经营产业,眼下管事的是刚刚从国外归来的四少爷战聪。结果四少爷不仅没有伤他,而且挡走了闯来的官军。尽管如此,天刚亮他就离开了……曲予说:“这是我收留的第一个土匪。”

飞脚摇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我们的人希望他加入队伍,他只喜欢独往独来。我一直与他保持联系,想让殷弓和他有一次会面……他养伤这一段,未必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李胡子三天之后就从医院出来,住在了曲府。他称曲予为“先生”,还说:“打扰府上了,真是对不起……”他压根儿不听曲予的劝告,大碗喝酒,还挑衅地盯住对方:“你不该忘记,我是个土匪啊!哈、哈……”

曲予极力想从对面这个人身上验证些什么。这个人长得孔武高大,五官分得很开,透着十足的豪气。不过他仍然不能将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与之一一对应。比如说平原上横行无忌的八司令,就没有一个不怕这个人。最为凶悍的麻脸三婶,十年前曾提出将自己的大女儿许配与他,招来一顿浑骂。他从小父母双亡,在平原上认下一个孤寡老人为干娘,孝顺之极。从平原到山区,他有无数的朋友——有时少不了合手做事,但大多数时间是他一个人……李胡子说要尽快把马还给战家花园的四少爷:“这真是一匹好马!”

有时他看着眼前的茶杯,突然万分沮丧。无论曲予怎样引他说话,他都打不起精神。后来是长长的叹息,站起来,慢慢踱几步,自语一句什么。

曲予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有一天他们正对坐,突然有人敲门。曲予知道飞脚走了,不可能有别人来打扰。门开了,进来的是宁珂。宁珂小声在曲予耳边说:“有人让我陪一下李先生。”

曲予马上想到这是飞脚的主意。他心中一动。他为两人之间做着介绍,指着宁珂:

“这是我的……孩子!”

宁珂心头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