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来访(第2/3页)

我听了他的诉说,似乎突然看到了他那火热的面孔下面冰凉的部分。我想说,他的已经逝去的生活的确吸引了我。原来外强中干的他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对此我感到一丝小小的安慰。为了做到简洁明了,下面我简单地把赵弥的事说一说。

赵弥大学快毕业时,A市的外贸部门来学校要人。他学的是外贸,A市又濒海,空气新鲜,而且外贸的前景非常看好,所以他自然就报了名。他本来想专升本的,但最终决定先工作,升本的事完全可以在工作中解决。

这时他所在院系的一位姓牛的女生看上了他,他们同在系学生会工作,平时也有过接触,可能牛女生对他暗恋已久。因为再过三四个月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人人开始把心里隐藏的情感暴露出来。在一次学生会聚餐时,牛女生半隐半约地表达了对赵弥的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但赵弥看不上她,后者是一厢情愿。赵弥委婉地拒绝了牛女生,说自己要到A市工作。那时,他从众多报名者中脱颖而出,去A市外贸基本上定了下来。可牛女生说,她完全可以帮他在省会找一个更好的工作。赵弥知道,牛女生的父亲在省上的一个部门任厅长。他一听,更不愿意了,他觉得寻找靠山,那不是他要干的事,那完全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凭借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可以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次他断然拒绝了她。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牛女生长得又胖又丑,他觉得真要娶了她,无论怎么样都拿不出门。牛女生很是伤心,但他的独立和决断使她更加喜欢他了,似乎他对她伤害得越深,她就越喜欢他。毕业那阵子,赵弥为了躲避牛女生的追求,不得不早出晚归。

毕了业,赵弥如愿以偿地进了那家外贸单位。A市的海风吹拂着刚走上工作岗位的赵弥,使他不胜欣喜。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去一家酒店订餐,自然就认识了餐饮部的女经理。女经理有次跟他开玩笑,说帮他介绍个对象。赵弥就顺口接了这个玩笑说,那好啊。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女经理真就把一个叫小惠的女孩领来了。

两个人初次见面,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又接触了几次,两个人就好得不行了。这时赵弥的母亲生病住院,赵弥是个孝顺儿子,非要和哥、姐分摊母亲的医疗费。赵弥的父亲说,你就算了,刚参加工作也没什么钱,就算了吧。赵弥的哥、姐也是这意思。于是赵弥带着小惠去老家医院看望母亲。母亲看着他们,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笑了,笑完之后母亲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医疗费只好不断朝上加。赵弥的哥、姐再也承受不了了,最后只能由父亲、哥、姐与赵弥平摊。赵弥一时拿不出他那部分,这时小惠毅然站了出来,把她积累的工资递给他。小惠考的是中专,毕业有几年了。赵弥接了,心里很感激。大家都知道,母亲得的是绝症,再多的钱投进去也没用,但还是要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母亲对此感到遗憾,她跟他们说不要管她了不要管她了,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就走了。

料理完母亲的丧事,赵弥忍住悲痛继续回到单位工作。父亲跟他讲,他和小惠也应该考虑结婚的事了。赵弥说服了父亲,他觉得自己的事业刚刚开始,他想各方面的实力提升一段后再结也不迟。小惠支持他。但半年后,赵弥碰上了机构改革,他的单位给合并掉了。赵弥丢了工作,只得另谋出路。他经一个熟人推荐,去了广州一家外贸公司。在爱情和生活的召唤下,赵弥干得很卖力。他的口才以及在原先单位短暂却十分宝贵的工作经验帮了他的大忙,使他赢得了上司的信任和赏识。

在广州的三年时间里,赵弥赚了八九万块钱。他还想继续赚下去,这时双方家长都要求他回来结婚,小惠本来就比他大一岁,她当然不想再拖下去。赵弥觉得自己虽然挣了点小钱,但毕竟是给人家打工,干得挺累的,爱情也在把他朝回拉。他权衡再三,最后揣着钱回来,买房装修,然后迅速地住进了婚姻这套三室一厅里面去。手上的钱花得一分都不剩。

度过简短的蜜月,赵弥就到了一家广告公司去拉广告,婚姻的小巢让他有些小欣喜。小惠在一个监测地震的事业单位工作,上班就是值班、分图,也没其他什么事,比较稳定,业余在准备专科自考。这样他觉得可以放开手脚干自己的事情了,还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

退了休的父亲还继续发挥余热,在一所民办学校教课,除了退休金,每月他还多拿千把块钱。逢年过节,赵弥和小惠带着女儿回家看望父亲,父亲就不容争辩地偷偷地塞给他们一些钱。

有一次父亲跟赵弥还有哥、姐说,他也老了,想找个伴对他好有个照应。赵弥兄妹当然是赞同的,这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父亲在给自己找老伴,而不是给他们找妈,他们的妈已经走了。其实父亲那时候已经认识了一个比他小五六岁的女人。赵弥兄妹劝父亲再考虑考虑,说那女人只是贪图他的钱而已。但父亲不听,如果他们再阻挠的话,他就跟他们断绝父子关系。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简单地办了证明,住到了一起。他们只喊那女人阿姨,不喊她妈。她即使再如何好,也不可能跟死去的母亲相比。他们不再管父亲的事。而实际上,那个颇有心计的女人首先掌管了赵弥父亲的钱。这是父亲的一大失误,后来他也承认这一点。

赵弥自从有了女儿后,让他烦心的事一直在缠绕着他,就像一团麻。他工作虽然不稳定,换来换去,但渐渐地把自己的目光调适恰当了。这对他不是问题。

而现在的问题是,小惠产假结束,得有人照看孩子。丈母娘看了半天觉得烦神,就推开了,叫他们找个保姆。赵弥仔细算了一下:找保姆至少得花三百,加上要给小孩买这买那,补这补那,少说得两三百,一家人吃喝要三四百,房子按揭铁定的是八百,再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这样他和小惠挣的钱基本上光腚了。这让赵弥感到了生活的压力。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保姆抱着女儿到楼下玩,丈母娘闲着没事,就在旁边跟其他人聊天。这是其一。

父亲那头,那个女人跟他老是吵架。父亲开始觉得也没什么,磨合一下就好了。可事实上不像他想的那么回事。越吵越凶,父亲受不了了,他不是要她来跟他吵架的。父亲要她把攒的钱拿出来,可她拿不出,就露了破绽。他醒悟过来,那个女人看中的就是他这点退休费,她已经把这笔钱挖到她的子女那儿去了。父亲不想跟孩子们说,觉得那样没有颜面,他想处理好这件事。可结果越处理越糟糕,两个人就不离不弃地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