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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没用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一刻恨自己没良心,一刻嫌自己胆太小。老板娘回灶前,拿一块抹布,在灶面上随意擦动,眼睛盯住宋没用。见她泪汪汪的,表情游移,仿佛想心事,又似摔傻了。她怀疑这个小丫头的来路,又不便即刻赶她走。

过八时,茶客陆续散了,老虎灶冷清下来。老板娘逐次拉灭电灯,只余浴堂一点亮。老姚收拾好茶桌灶膛,也离开了。老板娘命儿子先去洗澡,自己搬过板凳,对宋没用道:“你叫什么,哪里人,住在哪块,干什么的,怎么穿这点衣服出来,晚上干吗不回去,家里还有谁?”

宋没用本就寡言,此刻被一串问题砸闷,脑子里嗡嗡混乱,口舌不停打绊。夹棉布帘后头,水声细小,时时停顿。宋没用留意到了,怀疑仁道在偷听。越发说得颠三倒四。老板娘皱着眉头,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前门香烟,打断道:“我听明白了,你不想捡垃圾,想跟你姐一样,出去过体面日子。可你们都走了,爸妈怎么办?我是过来人,晓得撑个家不容易。养儿养女一辈子,老了残了,儿女却翅膀扑棱扑棱,扔下他们飞走了。”她睃着宋没用,吐出一口烟,“人活到这世上啊,不是享福的,是来吃苦的。老天爷给的担子,再重都得挑着。哪天放下了,也就翘辫子了。你还小,以后慢慢体会。”她掐灭剩余半支烟,“今天晚了,外头又冷,你明天早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