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次谈话(第3/3页)

出了歌厅,老纪让我陪潘小伟上去,他自己下去备车。我陪潘小伟回到九楼,一出九楼电梯潘小伟就吐了,吐得地毯上一大摊。薛宇闻声跑出来,和我一起扶潘小伟进房,安顿他躺下。我问潘小伟要不要请医生,潘迷迷糊糊地说不要,说吐出来就好多了。我给他倒了杯开水放在床头,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见他闭上眼似睡非睡,就退出来了。

在电梯厅薛宇问我:“你们干吗喝成这德行?”

我说:“谁知道他这么没酒量。”

薛宇说:“你的任务是白天陪他出去游览,用得着晚上也陪到现在吗?”

我说:“这是处长队长都同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薛宇见我不高兴才不说话了,低着头去收拾潘小伟吐在地毯上的脏物。

我下了楼,老纪的车在饭店大门口正等我。我一上车老纪就说:“这小子也真逗,自己没带钱还摆什么谱非要给小费。你说哪儿有借钱给小费的。”我刚刚在薛宇那儿生了一肚子气,对老纪这番话挺反感,我就一句话不说,沉默。我知道老纪是怕潘小伟以后想不起借钱这档子事,我们也不好意思去要,等于平白无故替他交了一百多块钱的小费。我还好,可老纪身上带多少钱他老婆那儿都有数的,花到哪儿去了都得有个交代。

第二天潘小伟酒醒之后果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我按约定时间在饭店大堂等他,等到快十点了没见他下来。就打电话到他房间,他还没起床呢。迷迷糊糊问我几点了,又说对不起他马上起来。二十分钟后,他急急忙忙地下来了,一见到我就又说对不起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我说没事你好点了吗?他说很好。我说你昨天醉得很厉害,在歌厅乱唱,没钱还想给小费,回来吐了一地,害得薛先生替你清洁了半天。他说不可能,我从没喝醉过,一定是你编出的故事来取笑我。我再三向他描述他昨晚的狼狈,他再三不认账,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是真记不起来了还是装傻。他讨好地对我说:“别说这些了,全是我无赖,我请你吃早茶赔罪啦。”我说:“这都几点啦。”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去咖啡厅。”

于是我先去饭店门前的停车场找老纪,老纪正在车里听北京交通台的广播。他说我不吃了,我在车里等你们。我又回到咖啡厅。潘小伟已经在那里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着等我。那咖啡厅的名字叫“夏之原”,里边有许多绿色植物,朝南一面墙全是落地的大玻璃窗,外面便是一片宽阔的绿地,绿地的尽头栽了些细嫩的小树,树叶都被五月的太阳热烈地照透。早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客人已经很少,潘小伟独坐在窗前,全身被耀眼的阳光笼罩着。头上修剪得既整齐又新潮的短发,也被灿烂的光芒涂得朦胧,衬着他白白的脸,笔直的鼻子,红红的嘴唇,像油画一样华丽。我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安静和温暖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