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4页)

肖童一见到庆春便急不可待地说了欧阳兰兰被叫走的情况,庆春说:“不用担心,我们的人已经盯上去了,她跑不了。”实际上她现在唯一不清楚的是欧阳天此时藏匿的地点。关于他将要与香港黑社会组织14K的海上接头,公安部今天中午已经把一份翔实的情报材料发到了广东省厅,时间地点人数都已掌握。这个情报也分析欧阳天一伙正是准备搭乘香港那条接货的船偷渡出去。

她没有让肖童坐,也没有为他介绍她的两位本地同事,这本身就预示着这次接头的短暂。庆春说:“今天晚上如果欧阳兰兰给你打电话,你尽可能问清楚他们在什么地方。也可能他们会让你过去,也可能会来接你。你能不去尽量不去。”

肖童说:“不用我跟着他们了吗?”

庆春说:“对,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看出肖童愣了一下,随即身上便有种释然的松弛。他咧开嘴笑了一下,说:

“我就知道你该说这句话了。”

“你怎么知道?”

肖童低头想了一下,有些腼腆地,想笑,又没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预感。昨天我在车上半睡不睡的还做了一个梦呢,梦见我又回学校了,还参加演讲比赛呢。我的朋友、老师,我的爸爸妈妈都去了,你也去了。熟悉我的人都去了。我朗诵的还是‘祖国啊,我的母亲’这个题目。我发挥得特别好,特别投入。我念到‘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一段时,我自己都把自己感动得哭了。我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也许想到我自己受的那些苦,在梦中就大哭了一场,结果没朗诵完就醒了。”

船上的两位广东省厅的同志都为肖童的孩子气暗暗发笑。庆春也笑了一下,却是一种很温暖很理解的笑,她说:“不,你已经朗诵完了。你朗诵了很多遍,一遍比一遍好!”

她说了这话,和肖童久久对视着。目光里交流着互相的感激。她想象得到肖童这两个月来都经历了什么,一切都不难想见。肖童的脸红着,他想用话语来掩饰自己的激动。

“我现在也理解了,一个人为国家为社会而奋斗而牺牲,也是有快乐的。他自己会觉得很神圣,很光彩,很充实,很满足。以前报纸上这样说我觉得特假,现在我理解了。我帮你们干了这一段事情,我就明白了你们这些人,包括你们李队长,你们的‘老板’,都特别伟大!”

庆春笑道:“那你下次再参加演讲比赛,就把我们也写到词儿里去。连你自己,也可以写进去。”

肖童眼里闪着兴奋的异彩说:“欧阳天他们不是还没抓到吗,如果需要我,我可以继续。”

庆春说:“真的不用了。明天早上海上的抓捕任务主要由武警部队承担,连我们都是配角儿。而且,他们那边也来不少人,说不定战斗会很残酷。你这方面没经过训练,枪子儿可不认人。”

肖童低了头,像在想什么。庆春说:“你别在这儿待太久,说不定欧阳兰兰会很快打电话找你。我在你隔壁租了一间客房,你有情况找我很方便。”

肖童点了头,告辞转身,走到舱口又站住,回头看庆春,又看看那两位本地的便衣,欲言又止。庆春问:

“还有什么情况吗?”

他嗫嚅着,甚至把脸低下,回避开庆春的注视,他说:“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

庆春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鼓励地回答他:“你说吧,什么要求?”

肖童抬了头复又低下,不知如何开口似的。庆春又说:“没事,你尽管说。”

“你们,你们,在海上,明天早上你也去吗?”

“我不去。”

“那你,能不能,让他们,让那些武警,别伤着欧阳兰兰,他们可以活捉她。”

庆春不明白肖童的表情何以如此郑重,而出语却又如此踌躇。她说:“当然,如果他们缴械投降,我们优待俘虏,将来怎么样由法律决定。”

肖童的目光仍然躲闪着,说:“我是怕,欧阳兰兰那个性子,她手里有枪的话她会跟着她父亲和建军抵抗的。她做事不顾后果的。我希望,你们,你们能保护一下她。”

欧庆春疑惑地说:“你要知道,欧阳兰兰也是有罪的。”

肖童说:“她有罪可以判她刑,如果可以的话,别打死她,她是女的。”

肖童的这副表情,欧庆春已经看不懂了。那闪避的目光,歉意的眉毛,牵强的借口,和吞吞吐吐的措词,几乎暗示出一种隐私的成分。她用和缓的,却是坚决的口气,说:“肖童,告诉我原因,好吗?”

肖童不说。

庆春说:“你跟她待了两个月,是不是觉得她还不错,还有不少优点,是吗?你们在一块儿待长了,多少有了点感情了,是吗?你用不着说不出口,其实这是挺正常的事情,我能理解。和一只小猫处长了都有感情。”

肖童摇头,“不是,我跟她没有感情,一点没有,你不信就算了。”

“那为什么?”庆春抬高了声音。

“因为,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连那两位旁听的便衣,也面面相觑起来,整个船舱都愣了半天,庆春也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她终于还是用了一种镇定的声态,直截了当地问:

“是你的吗?”

肖童僵直地站着,没有回答,这显然是一种明确的默认。

庆春低头咬了一下牙,然后,抬起头,她想笑一下,脸上的肌肉却挤得十分难看。

“好的,我会通知武警部队,尽量不伤害她。”

肖童当然看到了她脸上那被极力掩饰的震惊。他因此而有些无措,也有些绝望。因此而使自己的声音软弱无力,几乎让人听不见。

“谢谢。”

他说完这句就走了。

庆春站在原地,发着呆,几乎听不清两位同船的便衣如何跟她评论着这位年轻帅气的“特情”。他们问她这小伙子是不是跟欧阳天的女儿在谈恋爱呀,能这么大义灭亲还真是觉悟不低……

庆春想,他对她没感情为什么有了孩子?!

十分钟后她走进宾馆,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在路过肖童的房门时她留意地听了一下,里边没有一点动静。

进了房间她先打电话向马处长汇报了刚才和肖童接头的情况。处长嘱咐她别让肖童离开房间,因为刚刚接到市局的报告,欧阳兰兰在省体育场外面动作明显地测梢甩梢。市局怕暴露了影响明天早晨海上的围捕,所以放弃了跟踪。那个出租车司机只知道欧阳兰兰在体育场下了车,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里。估计她还会给肖童打电话的,也不排除她返回去找肖童的可能。庆春一一点头,说我知道了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