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市消息(第5/8页)

球场上往往又不是单纯的比较术,技术和意识以外的东西更为重要。而一个有文化与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对技术和意识的感悟又是不同的。

……

夜很深了,王小妮仍没有睡意,她沉浸在足球与文化的辩证关系中。

苏群这时走了进来,王小妮停止了写作,她说:睡不着?

我想杀人。苏群说。

王小妮就笑。

苏群吸烟,递一支给王小妮。王小妮隔着烟雾望他。他拿起王小妮写的几页稿纸读。很快读完了,王小妮说:说说你的高见。

明天中午我请客。苏群说完这句话离开了王小妮。

星期四那天,晓康一夜也没有睡,他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晓康想,此时身在吉隆坡的骆驼肯定也没有睡。晓康和骆驼是哥们儿,两人住在同一间宿舍里。晓康和骆驼大学毕业刚一年,两人是同学,又一同被分到一家生产电视机的工厂。

上大学时,两人都是校足球队的队员,晓康踢前卫,骆驼踢前锋,两人是一对很好的搭档。两人本来是想一起去吉隆坡的。那天他们一起去旅行社报名,可他们了解了此行的费用,两人都有些灰心。两人手里的存钱只够他们一个人用。

那天晓康和骆驼从旅行社回来,晓康说:是你去还是我去?

这句话两个人已经重复几遍了。

骆驼有些发愁,他望着宿舍外的天空说:要不咱们打赌吧,谁赢了谁去。

赌什么?晓康来了精神。

骆驼拿过三支火柴棍,一只手里放了两根,另一只手里放了一根。又同时拿到身后变换了几次说:你猜。你若猜中双数你就去,否则我去。

不,你猜。晓康也拿过三支火柴棍。

骆驼犹豫了一下说:也行。

晓康攥火柴棍的手有些抖,正当骆驼要猜时,晓康改变了主意。把火柴棍又交给了骆驼说:还是我猜吧。

骆驼还说:行。

然后骆驼拿火柴棍的双手在背后不停地倒来倒去。最后举到了晓康面前。

晓康先猜左手,又猜右手,最后又是左手。

骆驼就说: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晓康点了支烟,也给骆驼点了支,骆驼用嘴角叼着烟,眯着眼瞅着手表。在五分钟的时间里,晓康改变了好几次想法。最后晓康选择了右手。

骆驼张开右手,是一支。

晓康输了。

晓康把存折递给了骆驼。骆驼感激地接过晓康的存折说:这次算我借你的。

晓康很哥们儿地拍一拍骆驼的肩膀说:别说借不借的,这样吧,要是中国队这次出线了,这钱我就不要了,算为中国足球募捐了。

一言为定!骆驼和晓康很义气地击了一次掌。

结果骆驼去旅行社报了名。

那天晚上骆驼请晓康到小馆里喝酒。两人都喝得挺多,也说了许多关于足球的话题。后来两人就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宿舍。

骆驼满嘴酒气地说:哥们儿今天我骗了你。

骗我?晓康不解。

骆驼就说:我的两只手里都是一根。

晓康就明白了,骂了句:我操。

然后两人就笑,大笑。骆驼笑出了眼泪。最后骆驼说:要不,还是你去?

你去,我去都一样,还是你去。晓康坚定地说。

我操,够意思。骆驼重重地打了晓康一拳。

没几日,骆驼便随球迷远征军浩浩荡荡地去了吉隆坡。

晓康在星期四这天晚上睡不着,他异常地思念远在吉隆坡的骆驼。要是骆驼在他就不会这么孤单寂寞。他有许多关于足球的问题要同骆驼探讨。

可惜骆驼不在,晓康只能把那口气憋在心里。

晓康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星期五的天空很不好,阴沉沉的,像他的心情。晓康没有吃早饭便去上班了。一上午晓康都显得魂不守舍,他的心里很难受,属于无着无落又异常憋闷的那一种,在这时他又想到了骆驼。中国队输了,球迷远征军用不着再为他们摇旗呐喊了。他想骆驼再过两天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他要请骆驼喝一次酒。一想到酒,晓康便产生了强烈的喝酒愿望,这种愿望使他本来就不晴朗的心情,更加阴云密布。

晓康一上午都在这种心情中度过。

坐在流水线上的青年女工向他抛了几次媚眼,他也视而不见。晓康在心里说:我心情不好。

那个青年女工和晓康是有些来往的,晓康也知道她对他有些意思。他们在厂里举办的周六晚会上跳过舞。

女工有一个很好的身材,模样也不错,最让晓康动心的还是女工的一对乳房,它们又高又大。跳舞的时候晓康是在有意无意中碰上它们的,女工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有些鼓励地一直深情地望他。这让晓康很是不好意思。

再跳舞的时候,女工总是距晓康很近的地方坐着,有很多人请她,她都不跳,她只和晓康一个人跳。晓康知道她的心思,晓康和她跳时,胆子就比以往大了许多,一次次大胆地去碰触乳房。那时晓康觉得生活是很有意思的。

此时,晓康望着女工抛过来的媚眼,显得麻木迟钝,晓康就一遍遍在心里说:我的心情不好。

越临近中午,晓康的心情越不好。他的眼前反复地闪现出昨晚那场球,不该进的球进了,自己该进的球又踢不进去。中午下班的时候,晓康一走出车间,他就下定决心去喝一次酒。最好喝醉,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车间主任要扣他的奖金就扣吧,反正喝酒的次数对晓康来说也不多。

就这样,晓康来到了“哥俩好”餐馆。

苏群是开着摩托来到“哥俩好”餐馆的。

苏群和实习记者王小妮喝白酒,李警员喝饮料。

一瓶白酒两人已下去了大半,两人一杯一杯地喝。

苏群说:行,有两下子。

少来这套,喝酒又不是喝毒药。王小妮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

李警员的饮料喝得很秀气,王小妮每喝一杯酒,李警员就皱一次眉头。王小妮看见了那皱着的眉头,便伸出手拍一拍李警员的肩膀说:哥们儿,喝酒好哇。

李警员说:真讨厌。

王小妮想笑,但忍住了。

苏群说:喝吧,喝完我们还有公务呢。

苏群和李警员两人都没有穿警服,苏群说,喝酒穿那玩意儿不方便。

四个年轻男人坐在角落的餐桌上也在喝酒,他们谁也不说话,只闷头喝。似乎在和酒赌气,他们也很少吃菜,只喝酒。王小妮看了几眼那四个人,觉得他们怪有意思的。凭着职业的敏感,那几个人肯定遇到了不顺心的事。王小妮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他们一眼。

这时晓康也坐在角落里喝酒,他只有一个人,喝的是啤酒。晓康的酒量不大,喝完一瓶的时候,他便觉得头有些晕。但他还是又要了一瓶,晓康又喝了一杯,这其间他去了一次厕所,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那四个人。晓康想,他们一定是球迷,心情不顺来喝闷酒。这时的晓康有了一种要说话的强烈愿望。他一上午几乎都没有说话,他想找人说话,谈一谈昨晚那场球,还有他的哥们儿骆驼,他要告诉人们他的哥们儿骆驼此时正在吉隆坡等飞机准备打道回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