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第6/6页)

她说了移民的各种理由,除了雾霾,食品安全,人情世故等等大众的理由以外,有一条是这么写的:田老师没了以后,我试着到别的地方去生活。离开共同生活的那个城市后,我回过娘家,感觉已经不再属于那个家了,连母亲的关怀都感到了陌生;我也去过上海,到处都是与他两个人的回忆,站在这么繁华的大都市里,我却沉湎于一个已经走远的背影,那种巨大的孤独感让我浑身颤栗;我后来又去了大西北,以为距离能让我安静下来,但他活着的时候说过,希望带着我一起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哎,这个愿望最终因为他年事已高,也未来得及付诸实施。我发现他的影子遍布了幅员辽阔的祖国,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南山路上的邮局门口,发现那里还有一个投币的公用电话亭。电话凌乱地挂在那里,电话线上结了一层浅褐色的锈,大概已经很久没人去用它了,我很奇怪市政公司为什么不把它拆了?更奇怪的是这个电话亭显然在那里很久了,我多次经过邮局门口,却一直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在那个废弃的电话亭旁站了很久,盯着电话听筒出神,陷入到了一种虚无的情境中,再后来我被一股奇怪的感觉牵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把那个笨重的黄色电话听筒摘了下来,放在耳朵旁边,跟想象中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它仿佛死了。

我又把电话挂了回去,一转头又看到了那只刷着绿色油漆的信筒,它像个陌生人一样突然矗立在我跟前,我无所适从地摸了摸信封上的地址,思忖着,是不是该给她回封信?

(刊于《收获》2015年第5期,《小说月报》2015年第12期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