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空虚的迷惑 后共产主义时代,他们立刻变成了另一种人(第5/5页)

热尼亚……是热尼亚救了我。我好像一直在等待他……在收容所里我们都幻想:我们住在这里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到那时,哪怕不是节假日,只要想吃蛋糕,我们就可以买。我真的很渴望这样的生活……十七岁,我刚满十七岁……院长就把我叫去:“我们已经把你从供养名单中去除了。”再没有多余的话。十七岁之后就要自己去谋生。那就走吧!但我无处可去,工作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妈妈……我给娜佳阿姨打电话:“也许我可以去您那里。收容所把我赶出来了。”娜佳阿姨……如果不是她这位守护天使,我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是我的亲戚,但是现在她比亲人还亲,她在公共居民楼里有一间小屋子,后来遗赠给了我。对,那是现在了……她曾经和我舅舅在一起,但他早就死了,他们也不是夫妻,是以事实婚姻的关系住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们是因为爱住在一起的。这样的人值得去找,如果一个人懂得爱,就永远应该去找他……

娜佳从来没有过孩子,她习惯了独自生活,很难忍受与别人一起生活。小房子好黑暗!只有十六平方米左右。我睡在一张折叠床上。当然,邻居玛琳娜阿姨开始提意见了:“快让她离开。”她还打电话给警察。但是娜佳阿姨站在那儿像一堵墙:“你让她去哪儿呢?”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最后娜佳阿姨还是来问我了:“你说你来住两个月,结果你在我这儿住了一年了。”我无话可说,只是哭,她也不再说话,只是流泪……(沉默)又一年过去了,好像所有人都习惯我住在这儿了。我很乖,玛琳娜阿姨也习惯了。她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的生活太糟糕了。她有过两个丈夫,两个都酗酒,就像她说的,都是喝死的。

她有个侄子经常来看她,我们打过招呼。很帅的小伙子。于是……那天我坐在房间里看书,玛琳娜阿姨走进来,拉着我的手进了厨房:“认识一下吧:这位是尤利娅,这位是热尼亚。现在你们开步走,出去散步吧!”我就开始和热尼亚约会,都已经接过吻,但没有确定关系。他是一名司机,经常出差。有一次他回来,我又不在了。在哪里?怎么回事?原来……我早就有问题了——要么经常窒息,要么虚弱得晕倒……娜佳阿姨逼着我去看了医生,我被诊断为患有多发性硬化症。您当然不知道它是什么病,是一种不治之症……是由于忧郁引起的,我太忧郁了。我想妈妈,非常想。(沉默)诊断结果出来后,我开始住院。热尼亚到医院找到了我,来看我,每天都来,还会带来苹果、橘子……就像以前我爸爸那样……到了5月,有一天,他突然带着一束玫瑰花出现了,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束花要花掉他半个月的工资啊。他还穿着节日的服装……“嫁给我吧。”我犹豫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我能说什么?我不能欺骗他,我不想欺骗他。我早就爱上他了……“我想嫁给你,但你必须知道真相,我是三等残疾。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像仓鼠一样,只能被抱着了。”他什么都不明白,但表情很沮丧。第二天他又来了,告诉我:“没事。我们一起面对。”等我出院,我们就去登记结婚了。他带我去见他妈妈。他妈妈是个朴实的农妇,一辈子都在田里干活。他家里一本书都没有,但我在那里感觉很好,很平静。我也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没事,宝贝儿。”她抱住了我,“哪里有爱,哪里就有上帝。”(沉默)

现在,我要全力以赴活下去,因为我有热尼亚,甚至还梦想生个宝宝……医生反对,但是我想生。我希望能有一所房子,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家。我了解到最近出台了新法律,按照法律可以把我们的公寓还给我们。我已经递交申请了……我听说像我这样的人数以千计。我的情况还非常复杂,我们的公寓已经转售三次了。而那些掠夺了我们的强盗,早已躺在墓地,在火并中被枪打死了……

……我们来到妈妈的墓地。在她的墓碑上有一张肖像,就像她还活着。我们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墓前站了很久,我很不舍得离开,在那一刻,我感觉她笑了……她幸福了,或许是因为太阳落下了……

[1] 根纳季·安德烈耶维奇·久加诺夫(1944— ),俄罗斯政治家,1993年起任俄罗斯联邦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曾多次参选总统。——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