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娱乐闷蛋与冷漠儿童(第2/3页)

要始终相信“他的腿”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变得很困难。运动场、社区弹跳城堡,去哪儿我们都遇到同样的对话。“他的腿怎么回事?”别人会问。“膝外翻,”我没把握地说,“长大就会好的。”——使劲把他拉上滑滑梯顶端时我还会加一句;这孩子自己爬不上去。家长们异样地看着我,但我对那种眼神已波澜不惊。我现在意识到,那时我变得越来越少跟人说话——那样更省心,也就没了我不知道答案的尴尬问题。

在心底,他妈妈和我都知道事情不对劲。“背我!”这孩子走不多远就会很频繁地这样要求。“背我!”最后我们想,我们必须彻底弄清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做了个我现在还能听到我爸在为之咂舌头的决定。我们很绝望,爸,很绝望。

我们决意偷偷地,花钱去看儿科医生。

为此,我和孩子他妈又走到一起,像我们过去的许多次约会一样。如果说社区诊所的遭遇教会了我们什么,那就是假如还有人接受预约的话,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在候诊室,我们其中一个会对行政人员甜甜地微笑,试图让她相信我们不是她已经认定了的最糟糕的父母,另一个就用桌子上的几本过期一年半的《业余摄影师》和《大都会》杂志逗这孩子。等见到医生时,我们没准会反转一下角色,一个负责谈话,另一个扮小丑、装江湖艺人,只为让这孩子能在诊室里待到任何形式的检查完毕为止。

那天那位医师也一样平庸无奇。我试图说服自己,她收了钱所以更能干一点,但实际上她可能就是国民健康服务中心会派给我们的同一个医生——如果他们曾经给我们派了一个的话。

想想过去十年发生了多少变化就叫人惊讶不已。如今,我们带着iPad、iPhone、头戴式耳机等触手可及的电子设备去看医生。这让我们办起事来相对顺利了。以前,一部带“贪吃蛇”游戏的诺基亚5510手机可没这么便利。这些新兴工具尚未诞生时,找医生看病在我就是一桩使命,得一个劲儿地逗乐这孩子,让他妈妈有时间向医师说清楚问题所在。

尽管我自个儿是说过,一年年下来我逐渐精通于逗乐这孩子了,但在许多方面,这与在喜剧俱乐部为看客表演截然不同。就后者而言,开始时你对你的观众并无把握,你搞砸了,有时他们就光是坐在那里瞪你,有时呢,他们可就得嘘一嘘对你的不满了。不过,你历练越多,越摸得清门道,观众的笑声会越多,你说得非常糗的时候会变少。这孩子,跟所有孩子一样,是我有过的最率直的观众之一。要是孩子觉得你不好玩,他们可不用操心骂两句要不要先松松漂亮的领带或担心自己会不会显得很粗鲁这种事;他们坦率起来可以说既振奋人心又残忍。今时今日,天地换颜,这孩子逗笑我和我逗笑他简直一样多。我们拥有同样的幽默感,会对同样的事情感到好笑。我现在最珍爱的时刻,是听他笑,听他抱紧肚子一边制造少许尖锐的噪音一边费劲地倒气时发出来的一种适度强烈的笑声:它们仍将永远比伦敦西区任何全体起立的喝彩对我意味得更多——倒不是我当真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有一份“娱乐闷蛋与冷漠者的儿童游戏之无助老爹指南”的重量级往期作品目录,内辑针对不同情境的不同游戏,是我和这孩子多年来为了度过艰难时期而共同改编、练习和掌握的。这里略举几则往日之最爱,尽管我鬼祟地疑心它们保不准会落入“你必须人在那里(才知道)”的范畴,但还是让我们先看看吧。

假如我们在户外,这孩子正愈渐感到困乏和烦躁,这时就有了“守园人”游戏。我们只需要一些草(当这是公园)、一个成年人(公园看守员)。看守员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口音奇怪、跟海盗似的(好吧,我唯一学得像的就是这个),讨厌孩子在他的草地上走。事实上,如果他撞见有孩子践踏草地,他就会大嚷一声“滚出我的草地”,然后追将过去,一把拎起他们甩到肩膀上,将他们撂到“工具屋”(通常是一个得让他们站在上面的窨井盖)。如果不止一个孩子玩,可以让他们通过捉人游戏离开“工具屋”;如果只有一个孩子玩,那这孩子就可以在守园人背过身去除草时逃出生天。

掌握了“守园人”游戏的基本要领,你就可以开始玩“守园人”进阶版——里头有这孩子年复一年打磨原版所做出的改动。动物被允许加入,具体点说就是奶牛、鸡或羊,因为这孩子能模仿它们的叫声。如若守园人听见一只动物出现在他的草地上,他会任由它吃草,但他必须保持警惕,因为要是这畜生突然开口说话,那他就得运用他的分析能力,辨别那是真的动物呢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在假装动物。他会停下步伐,盯着那动物——胆敢吱声,好像嘴里还冒出带点兴奋的咯咯笑。这守园人慢慢地挠了挠头,然后迸出高潮性的台词:“等——会——儿……鸡——不会——说话的。你——不是——一只鸡。你是——个……小孩!滚出我的草地!”然后像在第一关,又到了“工具屋”环节。

“守园人”无疑是这孩子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游戏。我们和他的堂兄弟们一起玩过,在节假日,在公园或在学校;在任何需要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守园人”都会现身。

不瞒你说,我对我们一起发明的这个游戏非常自豪,它使得我们的许多家庭出行和游玩有模有样。然而,也正是在这会儿第一次写到它的时候我才明白,它不仅仅是扛起儿子又把他在另一处放下那么简单,它意味着更多的东西。当然,我不认为Mattel玩具公司会将它开发成桌游版。

我告诉这孩子我将“守园人”写进这书里了。他就说,“那‘亡命之旅’呢?”所以,应他要求,接下来呈上“娱乐闷蛋与冷漠者的儿童游戏之无助老爹指南”的第二道大餐。此游戏多年来几经升级,遂成当前“市场翘楚”。女士们、先生们,我隆重介绍:“亡命之旅”!

玩这游戏得在室内,在地毯上最好。在休息室里清出一个边长约10英尺的方形区域以做准备,移走附近一切会摔烂的东西(非常幸运,和这孩子一起生活,我们家这类玩意早就光荣牺牲了)。现在,开始玩。老爸平平地趴在休息室中间的地板上,这孩子跨坐上他的背部(经年累月,老爸胸膛里那怪不情愿的响声在这孩子的体重的泰山压顶下被死死挤压在地板上,变得更响更不情愿了)。然后“座驾”开始用粗犷的嗓音说话(自然,得带点海盗腔)——这是他自打多年前被逐出戏剧学校以来最拿手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