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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那好吧。”她翻了个白眼,显露出青春期的叛逆态度。这孩子的母亲呢?我心下思量。而埃文·哈尔又在这充满戏剧张力的场面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很快,汉娜和她父亲相继走了。我们重新说回刚才的话题,然而时间不多了,两位女士也已准备就绪,可以开始谈论埃文和书稿的话题了。 

维尔莉特转过身,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缓缓说道:“我不会做任何会给埃文添麻烦的事情。他肩负的责任已经够多的了,不仅要照顾我这个害病的老太婆,如今连他弟弟和汉娜也搬了进来。埃文卖出《时空过客》那套书时,还仅仅是个孩子,刚刚满十八岁。他做了一些不太明智的决定,卷进官司吃了不少苦头。除此以外,还总有人阴魂不散,想方设法地要从他身上捞钱。总有些人想占他的便宜。”

“没错,”海伦出言附和,“我们不希望所做的事情,让埃文更加不开心。要不是看在你是本地出身,加上你到店里来时我就对你有些好感,我绝不会和维尔莉特说起这件事,更不会带你上这儿来。”

“我明白。对于这一点,我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是时候进入正题了。或许我已经荒疏了从“你是哪一族的”“你来自哪个地方”开始的迂回线路,但直截了当的谈判是我的强项,“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到这儿来占谁的便宜的。蔚达出版社在业界享有极高的声誉,这也是我会选择去那儿工作的原因之一。它是个能让我感到骄傲的地方。我由衷地相信,如果哈尔先生愿意将书稿交付我们来出版将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有益处的事情。”我滔滔不绝地给她们解释,如果埃文踏入全新的创作领域,或许可以平息《时空过客》所带来的久久不散的热度。

听我说完,维尔莉特纤瘦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指尖相触,呈尖塔状。她看了看壁炉架上老式座钟的时间,然后说道:“不过,你在与埃文接触时,必须格外地小心。他有时候会非常固执,太过坚持自己的看法。”

“咳!”海伦突然打断了谈话。

“谁呀,埃文伯伯吗?”汉娜突然再次穿过房间。两位女士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亲爱的。你不是去骑马了吗?”维尔莉特又瞟了时钟一眼,撑直上身坐了起来。海伦探出身子看向前门。我的脉搏加速起来,推测埃文·哈尔可能就快到了。

汉娜走到泳池上方的门旁边,从衣帽架上拿起一顶粉色的迷彩棒球帽,慢悠悠地朝我们这边走来,说道:“我忘了拿帽子。”

“玩得开心点。莫莉会过来打扫卫生,我们去医院之后,你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她好了。”

“我不需要保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维尔莉特皱起眉头,说道:“别这么暴躁,汉娜。这样可不好。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她努力让自己坐得更直,费劲地扭转身体看着她的重孙女。可是,就连这么点尝试似乎都有些难为她。照看十一岁小孩的任务实在不该托付给这位重病缠身的女士,她根本就无法胜任。

汉娜一只脚点在地砖上,歪着脑袋,深色长发垂下来,搭在运动衫的肩部。“我在想,珍妮·贝丝没准会想去看看‘黑莓’。”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我,“你喜欢马,对吧?”

我正要张嘴回答,却被维尔莉特抢先了:“她是过来谈工作的,宝贝。你出去骑马去吧。”

“和埃文伯伯有关的工作?”

“汉娜!”

“我就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听话,否则你只能待在自己屋里,不能到外面跟‘黑莓’好好玩了。”

“你要问他关于那本书的事情吗,像你在海伦太姑婆店里说的那样?”汉娜没理会太奶奶的话,一直看着我这边。

“汉娜!”两位老人同时斥责道,声音响彻天花板。

“没关系。”我感觉事态即将陷入某种尴尬境地。这种事在这里经常发生吗?

“算了。”汉娜不再追问,闷闷不乐地走开了。我们三个一直看着她穿过玻璃门,爬上石阶,进到院子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抱歉,”维尔莉特无力地躺回椅子上,“她是个好孩子,不过也挺会气人的。她在这里太寂寞了。”

“她想她妈妈了。”海伦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父母离婚,她妈妈不想要监护权。她搬到纳什维尔,去追寻什么梦想了,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一股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感觉如此急剧而又强烈,使我毫无招架之力。我记起那天早晨醒来,祖母坐在妈妈平常的位置对我说:“你妈妈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说明。

“你长得有点像汉娜的妈妈,”海伦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那可能就是她会有这种表现的原因。”

我一下子哑巴了。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维尔莉特又看了看座钟上的时间,说道:“不知道埃文现在到哪儿了。” 

我挪动身体,坐到座椅边上说:“其实,我倒是不介意去看看汉娜的马。我还挺想去的,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这么玩。不过,我们骑的基本是猎浣熊的骡子。我们家当时养了那种骡子来卖。”硬要说的话,饲养猎犬和骡子可以算是我们家的家族产业了。

“行,你去吧,”维尔莉特示意让我出门,“等埃文来了,我们会先帮你提几句,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我顺势从屋里出来,沿着汉娜刚才的路线,穿过玻璃门,绕过泳池,走上平整的石阶。台阶旁边,有一个顺坡而下的水景装置,一片秋叶偶然掉落其中,顺着水流一路翻卷而去。花园各处保持得十分整洁,落叶残渣已被细心地清理干净。很显然,这个家除了女佣之外,还请了一名园丁。

我再次猛然醒悟,从种种表象看来,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生活,简直堪称完美。人们很容易仅凭远处观察到的表象,而对他人的家庭生活妄作臆断,认定那就是其实际情况的真实写照—以为华丽的外观和一尘不染的窗户就等同于完美的家庭,然而事实却往往只是金玉其外。

苦难自会降临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只不过自身的不幸更容易让我们看清。

我走进马厩的时候,汉娜已经系紧马鞍,正准备骑上去。

“嘿,你来了!”她说完,解开绳扣,抓住缰绳,牵着那匹马,“这就是‘黑莓’。它本来是埃文伯伯的马,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会好几样把戏,比如鞠躬、用一只脚计数,还有躺下。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把它牵出来表演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