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5/5页)

我坐在床上缝缝补补。当这一老一少开始做作业时,我也把自己的工作拿到书房里来,以求尽量和他们待在一起。我不是熨衬衫,就是去除地毯上的污渍,再就是摘摘豌豆角儿。待在厨房,听着时不时传出的笑声,我会有种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会因此感到寂寞;说到底,我希望在有人对平方根好的时候,自己也能够待在一旁。

书房里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雨声,仿佛唯有这里的天空比较低。多亏了繁茂的绿叶,待在这里无须担心人们窥探的视线,因此如果夕阳西下后也一直不拉上窗帘,他们俩的脸就会映在窗玻璃上,看上去湿润润的。下雨的日子,纸张的气味比平常更加地浓重了。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把除法也运用进去,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了。”

“袜子先算出来了,是110日元。”

“好。这时候可不能大意。手帕虽然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坏家伙呢。”

“对噢……嗯,数字越小越容易计算……”

桌子对平方根来说有些过高,他伸长了身子把脑袋抵在上面,手里紧紧握着咬满牙齿印的铅笔。博士则悠闲自在地跷起了腿,盯着平方根的手指尖看,一面不时拿手摸摸邋遢胡子。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一位瘦弱的老人,也不是一位专注于思考的学者,而成了弱小者正当的庇护人。他们的轮廓靠近、重叠,融合成为一体;铅笔的沙沙声和博士的假牙的嚓嚓声,也都融进了雨声中。

“我可以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式子列出来吗?我们学校的老师,要是我们不统一成一个式子,他会生气的。”

“学生为了避免出错,认认真真地做反而要生气,这老师真是奇怪。”

“嗯,是有点怪……110乘2等于220。再用380减去……等于160……160除以2……等于80。出来了!手帕每块80日元!”

“正确。解得漂亮!”

博士抚摸着平方根的脑袋夸奖道。平方根任凭他把自己的头发摸得乱蓬蓬的,同时不停地抬头瞧瞧博士的脸,像是不愿错过他欢喜的笑容。

“老伯伯也想给你出个作业,行吗?”

“啊?”

“不要摆臭脸嘛。一起学着学着,老伯伯也开始想模仿学校里的老师,给你出出作业了。”

“太狡猾了!”

“就一个问题。听好了:‘把从1到10的数字相加,结果等于多少?’”

“什么嘛,这个简单、简单。马上就能算出来。那么,博士,既然我同意你出作业了,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请求,请你把收音机修好。”

“修收音机?”

“嗯。因为我来了这里之后就不知道棒球比赛的经过了。这里又没电视,收音机也是坏的。棒球锦标赛已经开幕啦。”

“嗬……职业棒球?”博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仍旧放在平方根头上。“平方根是哪个队的球迷?”

“你看看帽子不就知道了?阪神虎啦!”平方根说着把扔在双肩包边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是吗,阪神虎啊!是吗,是阪神虎啊!”博士喃喃说着,不像是在对谁说,而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老伯伯是江夏丰的球迷,是阪神虎黄金左投江夏丰的球迷。”

“真的?太好了!你不是巨人军的球迷就好。那么,你绝对应该把收音机修好。”

平方根跟博士磨上了,博士兀自在那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

我盖上针线盒的盖子,从床上站起来说道:

“好了,我们吃晚饭吧!”


(1)宫泽首相:这里指宫泽喜一(1919—2007),日本政治家,历任外务大臣及大藏大臣等职,1991年11月至1993年8月任自民党总裁、首相。

(2)三木武夫(1907—1988):日本政治家,历任通产大臣及外务大臣等职,1974年12月至1976年12月任自民党总裁、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