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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土地

特雷曼诺地产

擅入者严惩不贷

我将手机扔到米凯拉的桌上,桌上的笔被震得滚落到地板上。

“这是什么?”我厉声说道,手因愤怒而颤抖。

屏幕上显示的是林地里的插牌,那么明显刺眼,让人想忽视都难。她看着图片里的东西,一言不发。片刻之后,丽莎从后面的房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只杯子。

“要不我们先……”她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见我怒气冲冲的样子,手上还残留着把牌子刨出来时的泥土,不用我多说她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打算解释吗?”我态度强硬地说。

米凯拉无奈地叹气,把手机还给我。与上次见面相比,她有了很大的变化,脸色憔悴了许多,黑眼圈很重,平时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只是随意地梳到脑后。

“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请你过来商讨一些事情。”她终于肯抬起头来看我了,“罗杰·特雷曼诺已经……对恩斯尤尔的事正式提出反对。”“什么?他怎么反对?租约早已签下了。”

“这次争论的焦点并不在于租约,”丽莎将其中一只杯子放到米凯拉身前的桌上,“而是整个山谷的所有权。他声称罗斯卡洛家从来不曾真正拥有那片土地,他们只不过是特雷曼诺家的租户,这是两个家族几百年来的协定。”

“真是太荒唐了!”我突然说道,却想起梅尔曾让我猜,后来是谁接手了恩斯尤尔。“有什么证据表明两家曾私下有过协议吗?”我紧张地问。

“有。”米凯拉揉了揉额头,说:“似乎托马西娜在生前签了什么东西,承认那片土地不是她的。”她喝了一大口杯里的东西,却突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双倍杜松子酒。”丽莎回答道,“我想你会需要浓一点的酒。”

米凯拉苦着脸点了点头,改成小口小口地喝。“我真是想不通。”她喃喃地说,“托马西娜把房子委托给我们管理的时候,并没有提过诸如此类的事情,除非她真是……你知道的。”她做了个头脑秀逗的手势,继续说道:“毕竟,她确实曾想把它留给一只猫。”

“米凯拉,”丽莎突然插嘴,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这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我站在她们两人面前,心中的怒火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自从圣艾伦节那晚开始,我就隐约察觉到,她们还有秘密瞒着我。

“这与我和恩斯尤尔到底有何关系?”我问。

米凯拉耸耸肩,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杰西。这事儿说来有些年头了,小屋的管理方式向来特殊。它是信托基金的一部分,目的是在佩兰有生之年,给房子找一个看护人。光这点就够复杂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了,说完后又喝了一口杜松子酒。

“但是,这是合法的吗?”她说话总有种藏着掖着的感觉,我不是很喜欢。

“是的。”丽莎替她回答,“严格意义上说。”

“严格意义上?”

“法庭可以对此提出质疑。”米凯拉语气沉重地说,“罗杰正是利用这点来威胁我们。”她抬起头来看我,脸色有点苍白,“我们已经收到了他的律师发过来的信函,建议召集所有当事人择日见个面,讨论恩斯尤尔的所有权。目前,情况看上去并不乐观。他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要这片土地,如果他手头上有证据……”她打量着这间拥挤的小办公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杰西,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要是真闹上了法庭,我们承受不起打官司的钱。”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消化这些信息。她的意思是,我才刚开始适应恩斯尤尔,就要被迫搬走吗?与我朝夕相处的佩兰,夜里反复出现的梦境,那片土地和石头,我要离开它们吗?

“什么时候见面?”我强迫自己说话。

“下周的头等大事就是跟他们见面。”丽莎走到她的办公桌旁,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这份文件给你。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这是一份吓唬人的律师函,官方地把我称呼为“租客”。看完之后,我将它揉成一团。“目前尚无定数是吗?所以说,恩斯尤尔仍然是租给我的状态?”

她俩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的。”米凯拉说,“至少目前为止还是。”

回家的路上,我给亚历山大打了十几通电话,全都接收不到信号。我想找个人发泄,想叫他向我道歉,想听他亲口承诺,他会找他父亲谈谈。但最终我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拉上拉链。我告诉自己,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再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如果恩斯尤尔的现任看护人是我,那么守护它就是我的职责。

真希望托马西娜有留下一些东西,能够给我一点头绪,让我知道该怎么做,信件、笔记或指示都行。可是,我把小屋翻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发现,除了床脚下那只落了锁的木箱子,其他地方我都检查过了。

我总觉得箱子里可能放着很关键的东西,可我找不到木箱子的钥匙,米凯拉那儿也没有任何关于钥匙的记录。

我能找到的托马西娜最私人的物品,就是她的一本素描簿,几瓶有她字迹的黑莓酒,还有她在报纸上的涂鸦。想到这里,站在门口的我顿时停了下来。报纸上的那篇文章说了什么?罗杰·特雷曼诺和他的什么计划?

我急匆匆地穿过客厅,两步并作一步冲上楼。当我风一样地经过佩兰时,它朝我“喵”地叫了一声。我猛地推开杂物间的门,暗自祈祷我没有一念之下把那张报纸当垃圾给处理掉。但是,它并不在桌上。我把它放哪儿去了?我趴在地板上查看桌子底下,那里有一块放了好几年的防尘布,还有几只落满灰尘的纸箱子。我将防尘布拉了出来,将箱子往旁边推开,除了受惊的蜘蛛和四处逃窜的木虱,什么也没看到。天哪,我千万别把它当垃圾给烧了……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佩兰好奇地走了进来。从眼角的余光,我看见它懒懒的用爪子按住一只从它面前仓皇爬过的木虱,然后健步一跃,跳上了窗边的扶手。椅面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我欣喜地回过头去,看见它正舒服地坐在报纸上。

我小心地从它屁股下抽出报纸,心脏怦怦地跳动着。上次发现这份报纸后,我便把它给遗忘了。图片中的男人正是罗杰·特雷曼诺,虽然没有穿着圣艾伦节的服装,脸上也没有化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他站在一座大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直视镜头。托马西娜的涂鸦还在,她一定是在生前某个时候,用墨水笔在他头上画了两个恶魔角,在他嘴角画了两颗獠牙,在他屁股后画了一条尖尖的尾巴,还在他四周画了许多乱飞的苍蝇。要是没有看到下面令人揪心的文章标题,我或许会因为她的涂鸦而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