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说讲到大事(第2/2页)

玛利亚是个极寻常的女子,她没有受过高深教育,她只是个工女;但一个单纯理想的灵感就使她的声音超越的代表意大利民族的声音,高傲的,清越的,不可错误的,墨索里尼法西斯的成功,不是因为他有兵力,不是因为法西斯主义本体有什么优殊,也不完全因为他个人非常的人格;归根说成功的政治家多少只是个投机事业家。他就是一个。我们不必到马契亚梵立(Machiaveli)的政论里去探讨法西斯主义的远源,不必问海格尔或是尼采或是甚至马志尼的学说里去追寻“神异的”墨索里尼的先路;他的成功的整个的秘密,我们可以说,我们可以在这想像的工女玛利亚的声音里会悟到。你们要知道大战后几年在意大利共产与反共产的斗争不只是偶尔的爆发,报纸上的宣传,像我们今天在中国开始经尝的;至少在那边东北部几个大城子里这斗争简直把街坊划成了对垒的战壕,把父子、兄弟、朋友逼成了扼咽的死仇——这情形我怕我们不久也见得着,虽则我们中国人的根性似乎比西方人多少缓和些(但这有时是我们的贼不是我们的德)其实你只要此刻亲自到广东去就可以知道人类热情压住理智时的可怖——就是在政治上。但这极端性,我说,正是西方人的特色,这来两方搏斗的目标就分明的揭出,绝对的不混,不含糊——不比我们贵国的打仗,姑且不问他们打仗的平时究竟有没有主义在心头,并且即使在他们昌言有的时候你还是一分钟都不能相信说红的的确是红,说青的的确是青。因此我们多打一回仗,只是加深一层糊涂,越打越糟,越打越不分明。这正是针对着这一班人,无忌惮的自私自利,无忌惮的利用一切,我们应得耸起了耳朵倾听玛利亚的声音,她说:——

“我是一个意大利人,我傲气是一个意大利人,傲气做一个有过几千年文化民族的人,为什么要我恨我自己的国,为什么要我恨比我运气好,比我聪明,或是比我能干的街坊,为什么我得这样做,就因为一班无知识的告诉我这样做,他们自己可怜吃苦受难的上了人家的当走上了迷路,其实那真在背后出主意的没有吃过苦也没有遭过难哩!……”

还有一班专赶热闹的在红色得意的日子就每晚穿上“红绸子衣服戴着大红花上共产党跳舞会去跳舞”,回头红色叫黑色打倒了的时候他们的办法还是一样的简单,他们就来欣欣的“剥下了烈焰似的红衣换了上黑绸的衬衫!”他们会有一天“认真”吗?

所以玛利亚与她无形的理想站在一边;在她对面的是叫苦难逼得没有路走,同时叫人煽惑了趋向暴烈的无辜平民与他们的愚暗,躲在背后主使捣乱的一群与他们的奸与毒,两旁一面爬在地下的是奇太太代表的一流人物,在苟且中鬼混,一样的只知私利,一面就是那穿上红绸子跳舞剥下红绸子还是跳舞的一群。

现在时候逼紧了!我们把这幅画记在心里,再来张眼看看在我们中间究竟有没有像玛利亚那样牢牢的抱住她的理想的一个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