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鸿门赴宴(第2/6页)

偌大的圆桌面就只坐了鲍以安一个人。他已经饿了,想吃喝又不好意思,扭动着身子,有点手不知道往哪放。

前后厅之间的垂帘一挑,何思圣走进来,张望一下:“鲍总商,还是您一位?”

鲍以安为难地搓着手。

何思圣看看桌子,没吱声,一挑帘又回去了,把鲍以安晾在了那里。

阿克占在帘后,不满地说:“本院不容易请这一顿,还都不给面子。”

何思圣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说:“来早晚是要来的,许是都心怀鬼胎!”

阿克占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前舱传来响动,随从匆匆入舱禀告:“大人,盐台大人到了!”

阿克占转头对何思圣:“走吧,出去迎迎贵客!”

卢德恭已经就座了,正和鲍以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阿克占率何思圣自后面出来,和卢德恭、鲍以安寒暄问好,各自落座。

阿克占闲谈状:“卢大人,听说你今儿去梅花书院讲学?”

卢德恭神色淡淡的:“卢某是读书人,本来不克政务,又有大人在此主持,正所谓能者多劳,卢某就乐得赋闲了。到书院去走一走,也是宣扬本朝风化的意思。”

“卢大人,话里有话啊。”

“卢某言无不尽。”

鲍以安望着卢德恭、阿克占、何思圣,有点懵,他张口结舌地不知道怎么打圆场。

阿克占单刀直入:“卢大人是觉得本院管得太多了?”

卢德恭还是神色淡淡地抻着:“不敢。大人秉承天威,雷厉风行,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下官手里开革的一个小小盐巡,在大人手上都能成为一员得力的闯将,先是升了管带,现在又成了佐领。下官只有衷心钦佩。”

何思圣说:“哦,卢大人说的是蒋成。”

阿克占释然:“蒋成这件事是本院的唐突,他被大人开革,本院并不知情。卢大人,恕罪恕罪。实不相瞒,本院以为蒋成勇猛直率,是块材料。”

鲍以安好不容易插上句话:“你们是没看见他上街的样子,凶神恶煞的,看不顺眼就抓就打。现在扬州老百姓都管他叫蒋门神!”

何思圣望向阿克占:“大人,这件事是学生失察。早知这样,就该把蒋成撤换掉!”

卢德恭神色多少松动了些:“大人,下官不是斗胆指责大人的行事。蒋成这么做对不对?也对。照章办事,朝廷法度。可是扬州这个地方,自古繁华,与别处不同。这里的盐官,靠山吃山,难免沾那么一点。朝廷盐务,还是靠这些人来办。真正贪赃枉法,罪不可恕,抓了杀了,都是咎由自取。稍许那么犯一点错,也像乌眼鸡似的揪着人不让过门,将来就没有人敢替咱们办事了。盐务耽误在咱们手里,也没法向皇上交代。说到底,蒋成这么做,还是不利于大人。”

阿克占连连点着头,作出豁然开朗的样子:“卢大人,卢老,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非要闷在心里!”他亲昵地对卢德恭说,“卢老,盐务总是咱们两个人在办的嘛!”

他提起杯,敬一杯酒,转头对何思圣:“何先生,先把蒋成停职。以后凡是本院所拟公文,先送盐台大人过目。”

卢德恭喝了口茶,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模样。

这时,马德昌已经到了。他没先进门,站在门边侧耳听着厅里的动静。

一艘挂着长串灯笼的小船渐渐划近,灯笼上昭然可见“鸣玉坊”的字样。

马德昌赶忙一侧身,让到了一边。

阿、卢、鲍等人正在互相寒暄,姚梦梦推门而入,身边还带着个酒气十足的郑冬心。

姚梦梦抿嘴:“郑先生非要一起过来讨杯酒喝。”

阿克占说:“好啊!郑先生是当朝名士,梦梦姑娘更是扬州名媛,有了才子佳人,这酒席才风流雅致。快,快落座。卢大人,你老马识途,却袖手旁观,只顾去吟风弄月,今晚上绝不能放过你。何先生,他要偷懒躲酒,咱就罚他!”

何思圣打趣:“有梦梦姑娘在,就请她监酒,保管卢大人涓滴不差。”

阿克占哈哈大笑:“美人在前,就是不会喝的,也要干他几盅。是不是?卢大人,你是读书人,这书里怎么说的?”

卢德恭面有难色:“这个……”

郑冬心拿筷子敲着桌子:“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堂上烛灭,梦梦姑娘留郑冬心而送客,罗襦襟解,微闻芗泽,当此之时,吾心最欢,能饮一石!”

阿克占大笑,鲍以安赔笑,姚梦梦举粉拳要打。

汪朝宗恰在此时进来:“各位大人,朝宗来迟了。”

卢德恭总算抓到了救星:“朝宗,朝宗来了!”

姚梦梦却脸一沉站了起来:“原来今晚也有汪老爷,我还以为单是侍候二位大人行酒。汪老爷这样的大贵人,小女子怎么侍奉得起?”说完要走。

汪朝宗并不挽留:“姚姑娘风华绝代,汪某这样的俗物实在不配同席。恕不远送!”

姚梦梦气得满脸通红,往门外走去。

郑冬心哈哈大笑,一把抓住姚梦梦。姚梦梦挣不脱,只好半推半就坐下,还是冷着脸故意不看汪朝宗。

阿克占悄悄对何思圣说:“本院今儿这客请得不顺。”

鲍以安饥肠辘辘,好歹看到了开饭的希望:“唉,朝宗,你就别客套了。今天夜里你是主宾,坐,快坐!二位大人,咱们这就开席吧?”

阿克占说:“嗯,人也差不多齐了——倒是马总商,答应得好好的,比朝宗你来得还晚,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马德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恕罪,德昌知错了!”

马德昌进来时,脸上似乎带着点汗。

阿克占招呼他:“德昌啊,这,这,你怎么回事啊?”

“大人,说来惭愧,小人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本想着顺路先去接一接……”

“废话少说。你是最后到的,就说你认不认罚!”

“认,怎么罚小人都认!”马德昌拉椅子坐下,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和卢德恭交会。卢德恭微有笑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场宴席这时候刚刚进入高潮,在座的人酒酣耳热,兴致盎然。

阿克占转向汪朝宗,说:“朝宗啊,这场酒席,我可是候你许久了。一直想为你行盐庆功,现在补上。”

汪朝宗忙举杯:“有大人这句话,朝宗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我们盐商在外如果说还有些什么底气,全仗朝廷的恩典。就凭这一点,功绩其实全在大人。且借大人杯酒,敬祝大人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