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面有礼(第3/4页)

虽说在十三姨面前出了这口恶气,紫雪的日子并没有真正好起来。阿克占将紫雪带回府里,却一连晾了多日,就像没那事儿似的。紫雪委屈地告诉了姚梦梦,梦梦教她如此这般,紫雪边应边笑问:“你如此诡计多端,怎的连一个汪朝宗都没拿下?”姚梦梦面色一沉,转脸说:“我们的事你不懂。”

这一天,紫雪依计,拿起小包袱正要出门,与阿克占迎面碰上。

紫雪故意缓下脚步:“紫雪在这儿独守空房,不如回鸣玉坊去,还有姐妹们说说话。”

阿克占看了眼床上的衣物和桌上的梳妆品,心里有了底,他点点头:“这样也好!”

紫雪没想到阿克占会这么说,又往前挪了两步:“紫雪走了,以后老爷没人照顾,可要自己当心身体。”阿克占有些感动,仍不作声。紫雪忍住眼泪,冲向门口。突然阿克占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紫雪又惊又喜,身子一软,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上。这一抱,两人就算成了。

马德昌送瘦马大功告成,鲍以安压力就更大了,他也不能落后啊。这天鲍以安抱着一个卷轴来到了署院衙门。穿过假山嶙峋,树影婆娑,景色清幽秀丽的后院,望见亭子里,阿克占神色颓唐地看着一叠公文。

鲍以安将画轴小心地展开:“大人请看。”

阿克占说:“鲍总商也风雅了?”

鲍以安笑笑:“是郑冬心的墨竹。”

何思圣站在一边,想:听说郑冬心最善画竹,但他素性高傲,等闲官员盐商们,求不来他一幅画。这鲍以安想必是花了不少润笔,倒是要看上一看。

画轴展开,是一幅墨竹,画上竖题着“竹苞”二字。阿克占指了指画:“何先生觉得如何?”

何思圣看着二字,脸色变了:“大人,这画挂不得!”

阿克占疑问:“怎么?”

何思圣手指着画:“这‘竹苞’二字,拆开来看,明明是‘个个草包’啊。”

阿克占如梦初醒,怒视鲍以安:“鲍以安,这是什么意思?”说罢,起身就走,手一松,画轴落在地上,鲍以安慌忙卷起,跟过去:“阿大人,这是误会,误会!”

何思圣看了鲍以安一眼:“鲍老板,回头你自己挂去吧!”

鲍以安愣愣地站住了。

阿克占虎着脸坐下,何思圣斜偏地坐在对面。何思圣上前说:“依我看,这鲍以安倒不像是故意的。可是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帮盐商如此挖空心思地讨好你,所为何来?”

阿克占白了他一眼:“还不是想让我手下留情!”

何思圣沉吟:“恐怕不那么简单。扬州盐务之弊非一日之寒,历届盐政或颟顸塞责,或沆瀣一气,其真相终可上达圣听。可大人想过没有,圣上为何放任不管呢?”

阿克占说:“扬州盐务事关国本,圣上纵有整饬之心,却下不了手啊。”

何思圣点点头,又摇摇头:“大人所言极是,何某更担心的是,有人从中作梗,甚至充当后台老板!”

阿克占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你是说圣上身边的那位红人?”

何思圣不说话,心想皇上重新启用阿克占,无非是想他大刀阔斧,革故鼎新,如果畏首畏尾,恐有负圣望。在此时刻,上头那位红人也深知阿克占事出有因,怪罪不得,才使了软招。如此,不如顺水推舟,用上一计……

送礼之事,马德昌和鲍以安胜负各半,汪朝宗不敢贸然再送。他深觉这阿克占虽是行伍出身,一脸粗夯,却心机重重,远不是尹如海那样的一介书生可比。这不,第二天,就收到盐政衙门一纸公文:

“两淮盐政阿谕:夫儒林为天下之宗,而赋税为社稷之本。国家赋税,首重盐课。淮盐居天下十七,其洵重矣。总商鲍某之引岸江西建昌府,所在贫瘠,岁课艰难。本政体恤下情,酌将江西建昌府移于总商汪某,其论已定,汪某见在扬州,着即交接可也。本政察以两淮盐务账目浩繁,点查不便,是以为历年积弊。故建昌引岸移交,并一应银两关目,务须一一落实。各商所欠捐输亦应一体上缴。本政当委专人视之。……”

建昌府引岸,官盐卖不动,这是实情,但不见得就是鸡肋。总商靠的就是引岸,反过来,引岸也靠总商。建昌府是鲍家经营了几代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盐商,都往鲍家交过银子。一来是指望鲍家每年的取引,二来是存在鲍家,以为每年盐路的本钱。日积月累,已是个不小的数目!现在引岸一动,一枝动百花摇,这些银子就得跟着动,让鲍以安一下退出十来万两银子,谈何容易!

汪朝宗凝眉看着公文。这边鲍家已经炸了窝,大门口聚集了一帮大大小小的盐商吵吵嚷嚷地要退银子。鲍府司客拱手对众人说:“我家老爷说了,今儿身子不适,谁也不见。”

一个盐商苦着脸在求情:“司客老爷,这事真的缓不得。小的小本经营,不过是二千引盐的买卖,在鲍老爷这儿存了二千两银子,现在这建昌引岸转给汪朝宗汪老爷了,这银子……”鲍府司客一脸不屑地说:“所以你就上门来讨银子了?二千两银子这点小钱,我家老爷还真不放在眼里。今儿老爷不舒服,难道还能为了这点小事搅扰他?”

那个盐商唯唯诺诺:“是是是,要不您就直接跟账房说一声,把这二千两银子,赏还给小的得了。”鲍府司客脸色僵硬:“胡闹……”

这时,另一个盐商凑上来:“你们鲍家才是胡闹。今儿看来,鲍以安败家,是拿不出这银子来了。”

司客厉声喝:“孙老板,你说话可加点小心!”

又有盐商接嘴:“孙老板的话有点过,可理是这个理。顾老板的二千两银子是不算多,可加上孙老板那里的五千两,我这里的一千五百两,还有江老板、黄老板……我粗粗算过,总计得有十多万两银子,鲍老板是不是一下子拿得出来,恕我得罪说一句,大伙还真有点担心。”

鲍府司客气焰已经弱了很多:“也不就是十多万两银子吗?就算一时没有,过些日子也就有了,急什么?”

顾老板晓之以理:“司客老爷,您知道,江西建昌府一带的引岸既然归了汪老爷,我们从此就得跟着他老人家拿引,就得交银子给他……”

旁人随声附和:“是啊,您鲍府拖着咱们大伙的银子不还,将来汪府可未必容得我们拖着不交给他银子。您二位都是大总商,高高在上,可不能让咱们夹在中间难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