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爆炸 Explosion(第3/5页)

祥弟手里拿着那瓶偷来的油,如果烟店老板发现了他怎么办?如果正赶上那老板到自己店后面小便怎么办?不会的,他应该不会留着店门开着没人管的。

从等待的地方,祥弟能看到桑迪和古蒂,他俩正站在庙门外,就在卖花环的老太太摊位旁边。桑迪没穿衬衫,古蒂手里拿着两个神像,不过没看到她的木盒子。也许她没拿出来,因为如果他们要跑的话,拿着木盒子不方便。

祥弟庆幸自己还没进过那座神庙,如果他以前曾经和甘尼夏神面对面的话,去偷东西会比现在还要觉得难堪。祥弟从那本《仙达玛玛》上看到过甘尼夏神的画像,还有关于他诞生的故事。有个孩子问过是不是真的有甘尼夏神存在,萨迪克夫人说很有可能是传说,但祥弟说没人能证明这一点。祥弟又接着解释说,甘尼夏神一定是位仁慈的、有同情心的神,他的大象耳朵大得能听得到来自印度最偏僻角落的民间疾苦,他多出来的两只手一次能帮助很多的人。而现在,祥弟要祈求甘尼夏神的宽恕。请把你的象鼻放在我头上保佑我,宽恕我偷东西的罪过,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一辆顶上安着警报器的白色大使牌轿车在神庙门口的路上停了下来,还有一辆警车也一起开了过来。大使牌轿车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人走了出来,祥弟从那人周围的人们奉承的样子猜想那就是来做礼拜的政客本人。祥弟不记得那个政客的名字,不过这倒没什么。他突然害怕起来,没想到警察也会来。然后祥弟想起来桑迪跟他说的话,万一他被抓住了,就马上开始哭,然后把抓他的人领到艾玛跟前,说艾玛是他妈妈,他只想给艾玛和孩子买点吃的和药。桑迪告诉祥弟别担心,但祥弟还是很害怕。确实,一般人会给祥弟一巴掌,把他放走,可这回是警察。祥弟希望警察赶快离开,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警探从警车里走了出来,摘下帽子放在仪表板上,跟着政客进了神庙。

政客的出现就意味着祥弟要开始往身上涂油了,他打开油瓶的盖子,往颤抖的手心里倒了点油。祥弟真希望刚才没看到警车,他不知道桑迪清不清楚警车总是跟在政客的车后面护送,也许桑迪成心没告诉祥弟这事。

祥弟的手上黏糊糊地沾满了油,但是忘了脱背心了,他好歹凑合着把背心脱下来放在地上。有一会儿他在想要不要把脖子上的白布也取下来,不过还是决定不取了,他自己下过决心,只有找到爸爸以后才解下白布。

祥弟开始往胸口上抹油,他一边把手里的油在身上平推开,一边看着对面的窗户,虽说他觉得没人会在意他往身上抹油这事。祥弟发现往背上抹油挺难的,他试着抹了上去。让祥弟感到安慰的是,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变得更瘦了。之前的恐惧又回来了:他真的能钻过栏杆吗?如果警察拿警棍从前面给他一下,他的肋骨就断掉了。

祥弟往上瞅了一眼,那个警探已经不见了,他赶快转过身,万一那个警察觉察出祥弟可疑,偷偷走到他后面准备把他带走怎么办?他可脱不了干系。这时候他真希望跟桑迪换换。

政客已经进了神庙,警探又重新从祥弟的视线里出现了,他就站在神庙外面,离桑迪只有几米远。祥弟突然放下心来,桑迪这回肯定得放弃计划了。桑迪看到那个警察,会觉得这么洗劫神庙很蠢,然后离开神庙。他们会另找法子赚钱,可能这得花一段时间,不过他们有头脑,肯定能找到办法救艾玛的孩子,最后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起码有十个人跟着政客进了神庙,桑迪和古蒂还在神庙窗户外面站着,他们好像并不在意那个警察的出现。祥弟从比迪烟店后面出来,朝桑迪和古蒂走过去。祥弟的前胸和后背上都抹了油,不过这回没什么关系了,他看到桑迪发现了他,一脸惊讶的表情。古蒂朝他这边走了几步,而桑迪还是背着手站在原地。祥弟知道古蒂肯定又会叫他胆小鬼,他难为情地低下头,马上又决定抬起头来看着古蒂。祥弟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古蒂朝他这边快步走来。

就在那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把祥弟掀倒在地上,大块大块的水泥块从天而降。祥弟抱着头在地上趴着,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眼前一片黑烟,他抹了油的身子上沾满了白色的尘土。祥弟在找古蒂,他意识到自己是站着的。神庙的窗户被炸成一个大洞,栅栏也不见了。祥弟听不到周围的响动,他看到地上有堆东西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可他连自己的叫声都听不到。那是桑迪,脸朝下趴着,背被炸开了。祥弟跌跌撞撞地向桑迪跑过去,可他的脚不听使唤,他摔在了地上。祥弟还是什么也听不到,他往前爬着,爬到桑迪跟前,把他的头转过来,桑迪的嘴里淌着血。祥弟把桑迪的头放下来,这回他的听力恢复了一点,他听到几声压抑的呻吟,他轻轻地叫:“古蒂,古蒂。”祥弟站起来往四周看,他朝着呻吟的地方走去,踩到了一个人的尸体,又恐慌地挪开步子,直到被一大块水泥板挡住。一座神庙里的铜钟倒在水泥板旁边,街上散落着鞋子和拖鞋,祥弟还是找不到古蒂。街上横着一条胳膊,手腕上还戴着表。然后祥弟看到一个穿着棕色裙子的身影,正往远处的神庙方向爬去,祥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吓得尖叫起来。祥弟说:“是我,是我。”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祥弟发现不是古蒂,而是一个成年妇女,他松开手,那个女人爬走了。祥弟身边有个人痛苦地扭动着,大块的碎玻璃扎在那个人的脖子和肚子上。祥弟开始咳嗽,他捂住嘴,不让尘土钻进肺里去。祥弟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看到一只自行车轮子,一只手放在轮子上,手腕上戴着一个橘红色手镯。尽管双腿快要崩溃了,祥弟还是朝那只手的主人冲过去,轻轻地扶起她的头。

古蒂的鼻子正在流着血,前额上有个大口子。祥弟往周围看,想找人帮忙,可周围都是惨叫声。祥弟摇晃着古蒂,叫着她的名字,可古蒂还是没有反应。血从古蒂鼻子流到了嘴上,祥弟得立即把她送到门诊部去。祥弟想把古蒂扛起来,可是她太重了,祥弟只好拽着她的胳膊。也许不该这样,万一胳膊拽断了怎么办?祥弟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把古蒂背到肩上。他在找门诊部的大门,三个人向他跑过来,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他们朝那辆白色大使牌轿车跑去,那辆车正在熊熊燃烧,而警车翻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