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聚会 Meeting(第4/7页)

祥弟在想这些的时候,阿南德·拜依从白衬衣兜里拿出一包金牌香烟,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他轻轻地含着香烟,祥弟觉得那支烟随时都可能掉在地上,阿南德·拜依然后用金色的打火机点上烟,嘴里含着烟开始说话。

“穆斯林的报复决不应该发生,记住我的话,拉德哈拜的火光将燃遍孟买,”他说道,“上面下命令了,还会有更多的骚乱发生,杀人,强奸。”

祥弟听到阿南德·拜依说到杀人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桑迪抓住祥弟的肩膀,祥弟明白他得安静待着,不能再动了。

“我组织了一群人,”阿南德·拜依说,“你们这些男孩子也要参加,这是个很好的锻炼。准备好去调戏穆斯林女孩吧,还要去抢商店,别怕,警察站在我们这边。”

祥弟觉得很不舒服,他并没有完全明白阿南德·拜依刚才说的话,但是他听明白了“杀人”两个字。

“现在你们赶快把讨来的钱给我,”阿南德·拜依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把莫汗的车偷来,但愿车况还不错,我能赶快出手。‘头奖’,你想买辆车吗?”

大家笑起来,很快他们开始排队。

“帅哥”一点点挪着过走,他那小木车上的滚珠轮子没法自己上台阶,阿南德·拜依就看了看坐在山羊旁边的那个老头。老头刚点起一支比迪烟,马上扔了,端起他一直坐在上面的铁盒子,走到阿南德·拜依跟前,把铁盒子放在台阶上。

“帅哥”说了他挣的数,阿南德·拜依给了他一份,其他的钱放进了盒子。“帅哥”使劲用两只手挠着头,好像已经几个星期没洗一样。

轮到“头奖”的时候,阿南德·拜依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祥弟想,“头奖”比孤儿院的普什帕还要小,可他知道那么多。祥弟看着阿南德·拜依充血的眼睛和胸口上的汗迹,虽然他们在室外待着,比迪烟味还是很重,也许是因为没有风,空气不新鲜而且散不开。

“帅哥”把阿南德·拜依的注意力引到了祥弟身上。

“你是谁?”阿南德·拜依问祥弟。

“他是新来的,”桑迪说,“我们把他带来见您。”

“我在问这孩子。”

“我叫祥弟。”

“祥弟?这是个什么名字?”

祥弟知道他得回答得简短点,一点不恭敬的表示都会让他血溅当场。

“我爸爸给我取的。”

“你爸爸呢?”

“死了。”

祥弟对自己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感到吃惊,但他绝不能说出自己是要去找爸爸。

“桑迪跟你讲过规矩了吧?”

“对。”

“跟我说说。”

“我们挣的都归你。”

“很好。”

“然后你再把觉得合适的那份给我们。”

“唔,你看到穆那的下场了吧,他不守规矩,藏了把刀,他还对我不恭敬。你先去乞讨吧,把地盘熟悉熟悉,然后慢慢开始学着偷东西,学会了再去偷。”

“是。”

“是什么?”

“是,阿南德·拜依。”

“好。”

“今天是你头一天来,我心情还不错,你就把挣的钱拿着吧。”

祥弟听了很高兴,但他马上改了过来,他觉得自己挣钱的方式可不怎么样。

阿南德·拜依转过身去问桑迪:“我们的眼线怎么样啊?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

“有,”桑迪说,“拉明顿路上有个珠宝店,每个星期一下午三点钟,有一个年轻妇女去买珠宝,她看起来好像刚结婚。只有个司机和她一起去,那个司机也不太壮,我盯了一个月,她每个星期一都去,没有例外。”

“唔,我们做点安排。”

桑迪告诉阿南德·拜依他挣了多少钱,他拿出自己的那份,把剩下的放到铁盒里。

然后阿南德·拜依问古蒂:“你今天卖出去什么了吗?”

“一个拉克斯米神像,一个哈奴曼神像,还有一个甘尼夏神像。”古蒂回答说。

突然从他们左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哀号声,一缕光线从开着的窗户里透出来,是火光,也许是油灯的光。

阿南德·拜依啧啧了两声,“一定是达兹在给穆那缝针呢”,他对古蒂说,“你这会儿还不能进那间屋子,不过老太太又给你做了些神像,明天早晨去找她吧。”

“是,阿南德·拜依。”

“别担心,穆那很结实。”

阿南德·拜依自言自语地说,好像他后悔砍了穆那一刀。他们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听着里面传来更大的哀号声。祥弟看着那间屋子,他看到墙上的阴影,轮廓很模糊,他现在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叫达兹,他是阿南德·拜依的裁缝,在给他做些缝针的活。乔都扶着穆那的时候,达兹肯定是拿着针线在穆那脸上缝着,他在想达兹究竟是不是个医生,希望穆那能有些药减轻痛苦。

“我去看看穆那怎么样了,”阿南德·拜依说,“你们都回去吧。”他转过身对桑迪说:“顺路去给达巴喂点吃的,这儿有点钱,给他买点羊腩,从昨天到现在还没人去看过他呢。再告诉他我晚点儿去找他,他最好有点消息告诉我。”

阿南德·拜依正要进达兹的房间,一辆白色小轿车开进了院子里。司机让发动机开着,大灯照亮了院子,祥弟把院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轿车后门开了,一个男孩走了出来,祥弟很高兴地发现这回的男孩不是残疾人了。事实上,这个男孩看起来很干净,就像浑身上下刷洗过,他穿的蓝T恤和白短裤就跟崭新的一样。他跟祥弟一样大,长得很清秀,头发遮住了眼睛,祥弟想,他很容易被认作女孩。

阿南德·拜依从达兹屋里出来,走到司机的车窗边上,窗子是带颜色的,一只手把一个小包扔到阿南德·拜依手里,然后关上了车窗。阿南德·拜依把小包深深地塞进黑裤子的兜里,看着轿车掉头驶出去。

男孩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朝阿南德·拜依走过去。男孩过去的时候看了祥弟一眼,可能是因为发现了新人。祥弟跟男孩笑了笑,但是男孩没反应,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穿过院子,好像没别的地方可去一样。然后男孩突然倒在了地上,祥弟跑过去帮他,他弯下腰的时候,看到男孩的白短裤上有一块暗红的血迹,还有一滴滴的血从大腿上流下来。祥弟一直盯着血迹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在流血。阿南德·拜依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脸。他盯着祥弟的脸看了看,笑了,祥弟移开了眼神。阿南德·拜依抱起男孩,朝自己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