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is(第2/3页)

其实,我没那么值得信任。

“缺角同花”的甲板下面闷热异常,潮湿不堪。因为断电,空调失灵。走的时候,我把恒温器设在八十度16——这样耗电最少——就是为了避免眼前的情况发生。我重新设定在六十五度,但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凉快起来。我带她去吃了顿不错的午饭,再带她回到船上。她上了船,我把她的东西搬上来。她四处看看,有点淡淡的兴趣。我把她和她的东西安置在另一个房间。她淋过浴后就上床睡觉了。

信箱里塞了九天的信件,清理之后,剩下些账单和两封私人信件。我打给苏琪。她想知道我死到哪里去了。我很高兴凯西没有告诉她。我和一个生病的朋友待在一起。她给了我凯西的号码,我打过去。她听上去很警觉,但说她现在一个人,我可以过去见她,还告诉我怎么找。她住在城里,在一号公路旁商业区后面的廉价双层公寓二楼。那一带有披萨店、保固轮胎修理铺、史密斯金属板厂、保税仓库。霓虹灯和随风飘荡的过时促销招牌之上,就是她的住所。

楼上热得要命。四壁全是暗黄色的水泥,还有粗糙的柳条、稻草和老竹子。一台大电扇在窗边嗡嗡直响,吹出热风。她穿着廉价的短裤和褪色的露肩装。她说这间房子是和舞团里的另一个女孩,还有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孩合租的。屋里架着两张牌桌。她正在为舞团缝新衣。外快,她解释道,然后招待我喝冰红茶。

我坐上一把柳条椅,挨着电扇的热风。我和她说了阿金森太太的情况,有所保留。她一边做事一边听。我靠回椅背,衬衫黏在柳条上。不知不觉,已到八月。她绕着桌子,把衣服又折又翻,再把线咬断,一针一针地缝上。那双闪着汗光的结实美腿,还有舞女结实圆润的臀部,让我没法不分心。我所保留的露易丝的事,她似乎能够完全猜到。她嘴里含着针,正在缝一块金白交织的布料。

“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她说。

“没有。”

“你完全有理由改变主意,崔维。”嘴里的针模糊了她的声音。

“信里面有名字和地址吗?”

她直起身子。“有名字和地址的那些,我分了出来,可以拿给你。”

她把信拿过来。她做事,我读信。她把蓝色的小收音机调轻,音乐与风扇的声音混在一起。哈瓦那CMCA电台,和平、自由、博爱的乐土之音。没有广告,没什么可卖的了。

战时家庭通信,来自一场久远的战争。

爱妻:我一切都好,望你也一样,女儿们也好。我已经买了一张汇票,稍后寄来。不用太省,该买就买。这两个月我经常有飞行任务,不过都是运货,没有危险,所以不必担心。这个时节,这边经常下雨,比家里还多。休格曼被派到别的地方之后,来了一个新的飞行员叫威廉·卡洛维,纽约特洛伊人,是个中尉。他是个让人放心的好飞行员,与我和乔治处得来,所以不必担心。食物不多,但我吃得还好,心情也不错。告诉凯西,我很高兴她喜欢她的老师。代我吻她,还有克里斯蒂,也吻你。你亲爱的丈夫戴维。

那些信里还有其他名字,随口一提,没说几句。来自德州科维尔的弗恩,加州的迪根。我记下所有这些片段。

她坐着,把舞女的短衣放在膝上,熟练快速地缝着。“我不知道阿金森太太会那样。”她若有所思地说。

“她也不想的。”

“我也不想的。她很漂亮。”她棕色的眼睛闪过一个表情,“你把她留在你的船上?”

“等她好了再走。”

她穿过房间,把衣服放进一个小箱子,关上。“也许她比我更需要帮助。”

“她需要的帮助和你不一样。”

“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尽可能搞清楚你父亲从哪得来的钱。”

“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一点。”

“我得换衣服出门。”

“有人接你吗?”

“我坐巴士。”

“我可以等你一起,带你过去。”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崔维。”

我等着她。她很快冲了个澡,穿着粉红上衣和白裙子走出卧室。片刻之后,上衣湿透,黏在身上。我载她去“迈尔海滩”,然后回到巴伊亚玛。我的病人已经起床。她睡得眼睛都肿了,不过已经摸熟了我的不锈钢厨具。她穿着有些宽松的漂亮棉裙,还从小冰箱里拿了两大块牛排出来解冻。她似乎对状况多了些认识,羞怯地意识到她可能是个负担。

“我可以做饭、打扫、洗衣服什么的,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都行,崔维。”

“如果你吃得消的话。”

“我不想成为累赘。”

“你的任务是好起来。”

我不算一个特别可亲的人。我完全是单身汉的作风,过于依赖秩序和习惯。来个可爱的小客人待几天是一回事,航海派对是一回事,但一位女性住客是潜在的烦扰。

“我可以付房钱。”她小声说。

“噢,老天啊!”我吼起来。她逃回房间,悄声关上门。

二十分钟后,我羞愧难当,进房间去看她。她斜躺在大床上,沉沉睡去。我倒了杯酒,拿着酒走来走去,喝完之后又倒了一杯,然后进房摇醒她。

“如果你要做饭,现在可以做了。”

“好的,崔维。”

“五分熟。”

“好,亲爱的。”

“别这么低声下气的!”

“我会努力的。”

晚饭后,她清理了厨房。我把她带到休息室,问她感觉如何,能不能回答些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小艾伦。”

她的嘴唇扭曲,眼睛闭了一会,然后她张开眼睛说:“问吧。”

不过,首先我得向她简单说明一下。我得让她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以及我想知道什么。她听过小艾伦和那对姐妹的闲言碎语。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她。

她刚刚恢复的平静就这样被打破。她的眼神穿过灯光瞪着我。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很多现金。我什么都没给他,所有东西,船和其他的一切,都是从他住过的地方弄来的?”

“只可能如此。”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只能去纽约出手的某种东西。”

“崔维,为什么你对整件事这么感兴趣?”

我努力露出让她安心的微笑,但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我的微笑不太成功。“我要从他那把东西拿回来。”我说,听起来不像我的声音。

“我不明白。”

“我自己留一些,把凯西的部分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