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5页)

逃吧。

她爬着从特鲁克身边经过,来到床头桌旁,双手哆嗦着翻开他的钱包,但里面只有三张20美元的钞票。她把钱紧紧攥在手心,紧张得头上直冒汗。她知道,倘若这次没能逃掉,仅偷钱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但这次她决定孤注一掷。她必须成功。

事不宜迟,她不能再等了。

她屏住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迈出了第一步。

地板仿佛故意告密似的,吱呀响了一声。特鲁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正好对着她。

她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但特鲁克并没有醒来。她偷偷呼出一口气,收起她最重要的两件东西:一条快要零散的通心粉项链和一张旧的黑白照片。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把照片装进法兰绒衬衣的口袋,为了防止照片掉出来,她还特意扣上了纽扣。

白云轻轻转过那只没有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他们的活动房。

刚到外面,几条杜宾犬立刻警觉地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远处便是朦朦胧胧的雷尼尔山,白雪皑皑的山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嘘,都别叫。”她小声说着,从几条狗边上走了过去。

她绕过那张破旧的按摩椅时,传来了第一声狗叫。她毫不理会,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林子里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需要极其耐心、极其小心才能不被绊倒或被树枝划到,而她每走一步,疼痛就从脚底直传到全身。她的脖子也疼得厉害,脸又一阵阵抽搐,但她不敢放慢速度,更不敢停下,就这样一直走到伊顿维尔的公共汽车站。她在一个三面都被脏兮兮的树脂玻璃围起来的地方找了张长凳,如释重负般坐了下来,现在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她掏出身上最后一根大麻烟卷儿,在昏暗的角落里抽了起来。遗憾的是,尽管大麻放松了她的神经,却不足以抵挡周身的疼痛。她已经开始担心这次逃亡会半途而废。

汽车一到她就爬了上去,毫不理会司机疑惑的眼神。

两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夜里10点多钟,她在西雅图市中心下了车。具体地说是先锋广场。这里是西雅图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个人若想隐迹于这座城市,必先从这里开始。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低调、是隐藏,是在茫茫人海中做个连影子都没有的隐身人。

这里有昏暗的角落和无人问津的穷街陋巷,它们像亲人般张开怀抱准备迎接她,可她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倒是头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就像有人拿锥子敲她的头盖骨。她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却不相信那声音是来自她自己。她早就学会了如何默默忍受痛苦。当然,这要拜特鲁克所赐。

她已经头疼得无法思考。

接下来她只知道,她倒了下去。

[1] 多蒂:对多萝西的爱称。

[2] 伊顿维尔:位于美国华盛顿州皮尔斯县,靠近下文提到的雷尼尔山。

[3] 塔科马:美国华盛顿州普吉特海湾南端的一个港口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