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死攸关(第5/8页)

丽芳柳眉蹙起。怪了,二爷这是上哪去啦?不在依依屋里,又不在大奶奶房里,难道出门办盐去了?纵如此,临行前总该向大奶奶说一声呀。老爷这一刻召他,一定有什么紧要事,耽搁不得的。丽芳准备自己到前面问问,可想到亢晓婷那脾气,尤其这一刻正在气头上,去了,纵然不对她大发雷霆,肯定不会给好脸色。于是立刻打消想法,拉住小月的手说:“走,我带你去找李管家。”

李忠也正有事要找二爷,只以为他待在哪位奶奶屋里呢,听丽芳一说,心里不由诧异,正色道:“除了行盐在外,二爷虽也有一朝半日不归家,但毕竟少数,像这样两三天与家人不照面,从没有过。有劳二奶奶,请把这情况速速禀报大奶奶。”说完,立刻派人去盛元盐号找,去缉私营管带马向山、北桥掣验所所大使裘一丰那里找,都没找到。以往守信不回,常被春香楼的粉头们留着喝花酒,观歌舞,以至通宵达旦,于是派人去春香楼,包括小秦淮、逍遥宫、仙姝阁,但凡有点名气的,都去找。瘦马院也不能忘,春芳、永妍、碧桃、一枝春,一家一家上门,一家一家询问结果都是一个:没有。

李忠瞪眼发急,想来想去,想到了黑三。黑三这家伙阴气森森,时不时做出些神神道道的事儿,二爷会不会被他蛊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忠找到黑三,劈口道:“老爷急找二爷,你把他弄到哪去啦?”

黑三头微微歪着,阴冷的目光如钉子一样钉住李忠。

“问你话呢!”李忠急了。

黑三嘴唇动了动:“我也在找。但,我有一种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

“二爷遇到了麻烦。”

“麻烦?二爷会有什么麻烦?你说清楚!”

黑三的目光冷幽幽透出寒气,嘴里发出的声音像十二月的老北风:“我怀疑草上飞。”

李忠的嘴慢慢张大:“草上飞?这是怎么回事?”

“二爷被他软禁了。”

“怎么可能?二爷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黑三不语。

“你说话呀!”

“我不能确定,只是一种感觉。”

李忠一头汗,愣怔着。

康府北大院的后门打开一条缝,瘦猴蚂蚱似的从里蹦出,直往康府南大院跑。

到了南大院门口,黄精想拦拦不住,跌跌歪歪一直往里奔。进火巷,迎面碰到一个人,收脚不住,一头撞上,抬头看看,天呀,是大爷!大爷手里的烟杆被撞到地上!瘦猴双手抖抖将烟杆拾起,“扑通”跪下,上气不接下气道:“大爷呀,出大事啦!衙门里的军卒把北大院围上啦!”

守诚一愣,瞪眼问:“军卒?怎么回事?快起来说。”

瘦猴跪在那里起不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妈妈呀,哪哪弄得清怎回事,就这么黑黑压压闯进一大帮军卒,立马不许人进出,尽把人往一处赶!为头的直叫我们二二爷的名,要拿他。个个横眉立目,凶神似的!妈妈呀,整个院里翻、翻天了,跌的跌,滚的滚,爬的爬,到处是打碎的东西,到处是哭声喊声!可可怜我,是钻空子从后门溜出来的呀!”

守诚小腿肚子一阵打软,抬脚就往厚德堂跑。

康世泰好像对事情的发生有所预感,这一会儿正坐在厚德堂等候守诚过来。守信的失踪使他这一夜没有睡好,脸上明显有些憔悴,目光灰暗发涩。见守诚失魂落魄的慌急样,知道出事了,抬手在半空中按了按:“别慌神,说,怎么回事?”

守诚望着父亲不敢说。

康世泰目光举向空中:“说嘛。”

“北大院被官府封、封锁了。”

康世泰眼睛闭上。

守诚盯着父亲惊叫:“您、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康世泰慢慢睁开眼:“不,没事。来了,终于来了。我晓得,早晚之间的事。”

正在这时,蓝姨脚步勿急地进来。原来北大院又有人过来报信了,蓝姨一看爷俩的神情,知道老爷情况尽知。

康世泰对蓝姨说:“不要慌,千万不要慌,慌是没有用的。”转脸吩咐守诚:“第一,抓紧安排人继续寻找老二,凡是他平常出入走动之处,都要打听。第二,你这就去北大院,看看到底怎回事,先把情况弄清楚。一刻不要耽搁。”

守诚立刻出门。

北大院门口站着兵,大门已被闸死。兵丁背后的圆圈中是个“盐”字,显然是盐政衙门与盐运使衙门的人马。里面人声吵吵,喊的,叫的,哭的,闹的,炸了马蜂窝一般。守诚要进去,守门的兵不让,说这是马管带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守诚递上两块银子,请他把马管带请来。兵丁知道守诚的身份,银子不敢收,颠颠地进去。

不一会儿,马管带矮墩墩的身子一摇二摆出来,远远对守诚一抱拳,黑孜孜的肉脸上堆起笑容:“不好意思,多多得罪,惊扰令弟宝府了。没有办法,卑职奉行盐运使陈大人指令,不得不办,还往大爷见谅。”

守诚连忙说:“哪里话,马管带这是执行公务,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在下不知舍弟他——”

马管带故作惊诧:“怎么,大爷不知道?嗨,不就是私盐的事嘛。草上飞把他供出了,他专吃草上飞的货,吃了几年了。我们陈大人一一查证,情况都是属实呀。尤其他千不该万不该,前些日竟伙同盐匪把草上飞劫走,朝野震惊呀。圣上爷得知情况后,立刻下旨,令盐政衙门与盐运使衙门严加查办。”

守诚禁不住跌足,心里恨道,大弟呀你真是中了魔了,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凭什么专挑这些旁门左道?你毁了自己不说,还给整个家带灾呀。特别父亲,他身为商总,风风光光这么多年,这一下子,你让他怎么受呀?

守诚巴巴地望住马向山说:“你让我进去一下好吗?”

马向山十分为难:“进去?进去干什么?”

守诚说:“这院里吵哄哄,乱糟糟,多为女眷,我实在不放心。”

马向山苦笑:“到这步了,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挑明了说吧,这大院从今儿起不再姓康,归盐务衙门啦。这一会儿我手下的兵丁正把人往一处吆,待一会儿,都要净身出门,所有的门贴上封条。我看你还是尽早回去,给他们腾些睡觉的地方吧。

令弟回来,你要劝他尽早投案,争取个从轻发落。”

守诚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回来的。这一路上不时有人立脚望他,特别进了自家大院,那一个个已听到风声的下人,叫一声“大爷好”,悄悄站在门边或路旁,转头扭脸看他,目光疑疑惑惑,暗含着窥探、猜测和疑问。守诚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切,把脸别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