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了爱(第6/7页)

“我们做错了什么?”

“二爷为什么突然动起歪点子?”

“二爷一直对我们有说有笑,今儿怎么发神经啦?”

“我不相信,找二爷问问去!”

李忠直摆手:“别,别去,二爷特地关照了,不要打扰他。二爷不是怪罪你们,这两年你们做得挺好,都没什么差错。二爷这么做,是府上情况有了变化,不得不这么安排,其实二爷也未必舍得你们离开。不说了,不说了。这十两银子的份子是二爷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少,都收下吧。”

玉环坚决道:“我不收!走人可以,得向二爷问个清楚!”

李忠一脸为难,摊开双手:“姑娘呀,找他能问出什么名堂?情况我都说了,你们没错,真的没错,没怪你们。二爷的脾气你们知道,一向说一不二,他吩咐过了不要找他,你们去了,岂不弄得不好看?罢了,听李叔一句劝,走就走吧,老话说得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正当青春,一个个都天仙似的,到哪不能吃香喝辣?”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

李忠说:“你们这就收拾收拾,等一会儿,我让人过来收床铺。”

李忠正准备出门,貂蝉突然哭起来,李忠收住脚,咂嘴叹息:“真对不住大家。

说实在的,你们都是我百挑千挑选进来的,天天见面说话儿,相互处得热乎乎的,这说走就走的,我也舍不得。没法,真的没法,都是天意。”低头劝貂蝉,“姑娘想开些,狠狠心就跨过这道坎了。待有了好窝儿,过来告诉李叔一声,好让李叔放心。不哭了,好吧?”见劝不住,摇头叹气了一阵,还是走了。

屋里死过去一般静。貂蝉一直嘤嘤哭泣。

“不哭了,貂蝉。”西施劝道。

“哭,哭有什么用?依我性子,放一把火!”玉环红头涨脸道。

“凭什么?这到底凭什么?”

“想来想去,我觉得是三奶奶搞的鬼。”

“有道理!大奶奶如今是冷馒头,没她说话的份儿,二奶奶老实巴交,就她三奶奶,唱戏的出身,花招多,一直对我们翻眼嫉恨!”

“好了好了,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想想我们该怎么办吧。”

“有什么怎么办,走!没什么了不起?”

“也是,总没有赖着的道理吧。”

“赖着?谁赖着啦?离开这里就死人啦?”

桌上的份子立刻取掉三个,剩下貂蝉的一包。貂蝉一动不动,只是嘤嘤哭泣。

三人劝她:

“不哭了,老哭伤眼睛。”

“二爷又不把你当回事,哭的什么事?”

“哭也是白哭,他反正不晓得。”

“二爷这一会儿说不定正在三奶奶房里快活呢!”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走吧。”

玉环脱去红衣红裙,恨恨地往地上一摔,换上自己最初穿进来的家常便服。西施、王嫱见状,也跟着换。三人才收拾好,夏婆子带着一个打杂的女人收铺盖来了。夏婆子平常对红衣轿娘们的言语气势,特别二爷对她们的袒护宠爱,嫉恨得要死,这刻见她们被赶出门,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进门见貂蝉仍坐着不动,立刻摔脸子骂道:“怎还不赶紧走人?是不是还要八抬大轿抬着出门?做你的秋梦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这都什么时辰了?”

玉环见夏婆子这副斜眉吊眼的浇薄相,立刻火冒三丈,劈手指着她脸,咬牙切齿回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来趁火打劫,往人身上踏臭脚!告诉你,撒泡尿照照的不是别人,该是你!都秋天的老枯叶子了,还人模狗样地想往高处蹦,你才做你的秋梦呢!”

夏婆子平时一直怯着玉环,心里窝着不少气,这一刻心想她反正滚蛋了,二爷不可能再护她,就放胆回骂:“你这小骚货,凭什么这么咋咋呼呼张狂?大潮已经落下了,有本事就不走,继续在这院里浪来浪去地逞能,怎么就走了!”

玉环气得直翻眼,一把揪住夏婆子:“你骂人!哪个小骚货?哪个浪来浪去?”

舞手扎脚打起来,打成一堆。

西施、王嫱忙上前拉,心里都恨夏婆子,拉的偏架,把个夏婆子拖来扯去,时不时抽冷子在她身上拧一下,掐一把,捣一拳,夏婆子摇摇摆摆成了一只风中的灯笼,跟来的那个捧铺盖的女人本准备上前帮的,见这架势,吓得退缩了,拔腿直往门外跑。

等到李忠闻讯赶来,院里早安静下来,一片向晚橘黄的阳光由墙上斜射进来落在院心,夏婆子一身的灰,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正眼瞪瞪地将一只好不容易找到的发钗往头上插。李忠两手一拍,叹息道:“这是怎回事呀?你都多大周年了,吃的盐比她们吃的饭多,过的桥比她们走的路多,犯得着跟她们斗气,也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脸面了,我真没有好话说你呢。”

夏婆子脸上讪讪的,与那个打杂女人三把两下将铺盖一卷,气呼呼出门。

李忠走到里面,见貂蝉仍坐着,问:“怎不赶紧收拾?”

貂蝉低头不语。

李忠劝:“赖着不香,走吧。”

貂蝉仍然不动。

借着窗口射入的黄昏的亮光,李忠看到貂蝉脸上一道道泪痕。李忠晓得二爷收用过貂蝉,貂蝉一直怀着幻想,可李忠想,你这姑娘也真呆,二爷收用过的人多着呢,收用一个娶一个,二爷要建多少个院落多少间房子?

李忠见劝说无用,一声叹息,走了,来到后面个园。

花厅里,二爷正与翠珠对唱扬剧。李忠不敢扰了二爷的清兴,在旁候着。守信一段唱过,李忠上前把情况一五一十禀报了。守信听说貂蝉不肯走,愣了愣想说什么,又收住口。

翠珠眼尖耳灵,盯住守信小声道:“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能寡情薄义呀。”

守信嫌烦:“你瞎说什么!”转脸对李忠说,“再加她十两银子,送她走。”

李忠再次走进轿房,见貂蝉仍呆呆坐着,桌上那包银子一动未动,就把二爷增加的十两银子与那小包合在一起,对貂蝉劝了又劝。正说着,门口人影一闪,瘦猴鬼头鬼脑进来,嘴套到李忠耳上嘀咕,完了,诡诡地冲貂蝉一笑,滴溜溜出去。李忠望着貂蝉,一声叹道:“罢了罢了,二爷发下话了,留你不走,从今往后,你在个园侍候花木。”

貂蝉双手捂脸,“哇”的一声哭出。

康府北大院不可一日无轿夫,就在红衣轿女遣散的当日,新轿夫被带进门。一刷水四个丑汉:李冬瓜、张疤眼、吴黑鬼、马麻子。

依依被抬进康府北大院,日子选在九九重阳节。

一条街吹吹打打的热闹,官轿、商轿、普通家用轿,各式各样的轿,在落了一层鲜红炮仗屑的东关大街上停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