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色欲之门(第5/5页)

南大院老太爷吩咐下来,乾隆爷七十大寿,他要带一百个‘寿’字进京祝寿。我们替皇帝老儿做活计,哪个敢放屁?”

红云将红布彩线与花绷拿出。丽芳心里仍惦着那边的事,有些心神不宁,但又不得不拿起针线。

亢晓婷问丽芳:“那个小烂货进门,你打算受不受她拜?”

丽芳望住亢晓婷,一脸为难。

亢晓婷笑:“你呀,真软面团一个。她算什么东西?戏子一个,露天野地都跟二爷睡,标标准准下三烂!卖货!你凭什么给她脸?”

丽芳蚊子似的嗡嗡:“可她是二爷看中的人。”

亢晓婷一撇嘴:“看中又怎样?他麻雀屎蒙了眼,能看中什么好人?她哪一条比得上你?凭什么要理她?”

丽芳低头扎针,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寿”字终于绣完,丽芳实在坐不住了。亢晓婷看透了她的心事,不满道:

“罢了罢了,你去吧,看你坐在这活受罪,天生的软骨头!”

丽芳脸成了大红布,针线丢下,挺着大肚子直往外走。

丽芳一出门,亢晓婷坐不住了,手里花绷“叭”地往地上一掼,气急败坏骂道:

“你们都去忙!忙!忙!忙到棺材里去呀!”

亢晓婷不想在第二天见翠珠,一大早脑门上缠起一道布,连嚷头痛,早饭没吃,一顶轿子回了娘家。

亢晓婷的母亲见女儿回来,吓一跳。亢晓婷冲母亲挤挤眼,手往里面指指。母亲正要说话,亢祺庸出来了,望着女儿吃一惊:“这是咋回事?这时候咋跑回来了?”

亢晓婷心里早有准备,身子歪歪扭扭往下一软,手撑着缠着布巾的头哼成一片:

“我这头疼死了,我这头疼死了”

亢夫人连忙扶住宝贝女儿,转脸怨怪丈夫:“你嗓门不能小点呀?打雷呢?没看到婷婷病成这样吗?”

亢祺庸嗓门越发大:“她府上今天办大事,怎么能跑回家?”

亢晓婷硬撑持着,声音弱弱地说:“就是,家里正要人手忙,偏偏不迟不早,发起头疼病了,真急死我了。这头疼得怪呢,一跳一跳的,怕动,怕听声音,受不得一点点吵。可这两天,家里怎么能安静下来?我怕拖累守信,影响大事,就回来了。”

亢祺庸本准备带夫人一同去女婿府上吃喜酒,这一来只能一个人去了,临走撂下话:“你不去也好,赶紧派人去请大夫,给婷婷好好看病!”

那边亢百万轿子才出门,这边亢晓婷一把扯去额头上布条摔到地上,气急败坏道:

“我受够了!这日子不能过了!不能过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母亲连忙上前抱住女儿:“乖乖乖乖,妈晓得,又是那个杀千刀的欺负你了!都怪妈瞎了眼,当初答应了他家。妈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受了天大委屈了。乖乖想哭呀?想哭就哭,别都憋在心里,在妈面前尽管放开了哭,哭过了会好过些。不碍的,不碍的。”

亢晓婷“哇哇”大哭。

母亲抱着女儿又是拍又是哄:“我可怜的乖乖哟,摊上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真是命苦哟。没办法呀,乖乖,女人嫁汉就是投胎,这是命,只好忍着。杀千刀的,老娘真恨死他了!我这么好的女儿不好好待她,整天歪心眼儿想野女人,天理不饶!

好了好了,不能哭了,再哭眼睛要哭坏的”

亢晓婷越哭越伤心,一下从母亲怀里挣出,摔手蹬脚,身子乱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分明有一万条委屈一万样苦处堵在胸口,没处说,没法说,说到天上没人帮她没人为她主持公道。

母亲急了,抱住女儿咬牙切齿地骂:“守信呀你这杀千刀的,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啦!老天张着眼,你不怕雷公劈了你呀?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对待我女儿呀!”转而搂紧女儿声音抖抖地安慰:“不急,不急,有什么苦处,跟妈妈说,说说就好了,就过去了。”

亢晓婷哭声嘶哑:“我是忍够了!受够了!我真想放一把火把他们家烧掉!烧成一堆灰,什么也不剩!看他们再目中无人作威作福成天往家抬小老婆!我算什么东西呀?我活的什么意思呀?我都快成尼姑啦!都有一年多了,他碰都没碰我一指头呀,我还不及给他抬轿子的那帮小妖精呢”

母亲搂着女儿哄道:“乖乖,苦了你了,苦了你了,妈晓得,妈晓得。”

“他今天又娶了一个小妖精,往后更不会正眼看我了,呜呜呜”

“你只当他死掉算了,从今往后别指望他!好乖乖,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不想不想”

“我就要想!我受不了嘛!呜呜呜”

母亲眼泪也下来了:“有什么受不了的?受不了也得受呀,男人都是一路货,本来就不要多指望。你说这扬州城里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五房六室养在家里?如今就这世道,没办法呀。”

亢晓婷气不忿:“世道世道,凭什么就这世道?抬回一个丽芳罢了,不到半年又抬第二个,过上几年,不要抬回十个八个?这不成心把我气死?”

母亲抬起脸,神情一下硬起:“你要听妈一句劝,把心往宽里放。她十个八个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小的,加起来不及你一个!你是正房,正儿八经的大奶奶,整个家里就你一个,没有第二个。你还有继业,他是你的骨血,有了他,你就不要怕了,直接胸脯挺起来过日子,根本不要理她们!”

亢晓婷还是呜呜呜地哭。

到后来,亢晓婷一直不停地哭。

亢晓婷似乎想定了,她要用今晚这难得的机会,为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孤寂、自己的不幸,痛痛快快地哭个够!哭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