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没有“对的”玩法,就用“我的”玩法(第4/9页)

古平原见事情已然解决,便吩咐人找金创药给小高子抹上,将其余的事情都交给老齐头和孙二领房,自己和刘黑塔进了常玉儿的那间房。

一进来就见常玉儿已穿戴整齐,手搭在膝上,坐在床边面向着桌上的小油灯,怔怔地出神。

刘黑塔性子粗,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妹妹,他暗地里捅了古平原一下。古平原只得开口道:“常姑娘,驼队要出发了,此去还有大半途路,想必危险更是不少,你一个女儿家跟着驼队实在是多有不便,不如我派两个伙计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哎,古大哥说得对啊,我看也是,妹子,你就回去吧。”刘黑塔不住点头称是。

常玉儿的性子是外柔内刚,此时已经镇静下来。见他二人为自己担心,站起身竟勉强笑了一笑。

“大哥,你不用为我担心,今后我加意小心就是了。再说这一次歹人不是也没有得逞吗,有大哥在我还怕什么?”

刘黑塔摆了摆手,这件事他可不敢居功:“妹子,这一次的事情真亏了古大哥了。要不是他及时发觉,把马弄惊,把我们都叫醒了,马车一出大院,那真是撵都没处撵,大哥我这时候就非自杀不可。”

刘黑塔说一句,常玉儿的脸就白一分,她这时才知道方才的情形有多凶险。想到若不是古平原及时阻止,自己此刻的境遇必然不堪,常玉儿心里真是又后怕又感激。

屋里一时沉默起来,过了不多时,刘黑塔从窗户看出去,见驼队已经整装待发了,他一拍脑袋。

“咳咳,妹子、古老板,我先出去一下啊。”说完,他转身就出了门。

刘黑塔一走,古平原觉得自己也不方便留下来,便道:“常姑娘,既是你不愿回去,那就整理整理行囊,我们也要出发了。”说着,他也要转身离开。

“古大哥。”常玉儿的声音虽小,古平原却一下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常玉儿还是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古大哥”。

“哦,常姑娘,还有事吗?”古平原半回身问。

常玉儿从床上拿起古平原方才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轻轻递了过来。

“风寒露重,你要是病了,驼队可怎么办呢?”

“多谢常姑娘。”古平原接过衣服,点点头便出去了。身后常玉儿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谢我什么,我该谢谢你呢。”

伙计们牵好各自的骆驼,老齐头领头,孙二领房押尾,这一次古平原特意把常玉儿的那匹马放在了队伍中间,自己也牵着骆驼跟在一旁。

等走出去四五里地,常玉儿前后望望,忽道:“咦,我大哥呢?”

出发时的忙乱让古平原把刘黑塔这茬给忘了,此时常玉儿一提醒,他仔细一看,是啊,刘黑塔呢?古平原心里一着急,额上的汗就出来了,他最怕的就是刘黑塔心里憋着气,骑骆驼去撵“东施”两口子。

“着火了。”突然不止一个伙计指着身后大坡镇的方向大叫道。

这时正是凌晨前的黑夜,远处过火一望可见,而且那火势越烧越旺,转眼间火头就卷了半边天,映得人人脸上红通通的。

“哎,那不是刘老板吗?”驼队一时都看住了,等有伙计反应过来叫着,大家都发现刘黑塔骑着匹骆驼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黑塔来到近前,勒住骆驼,未出声先笑,咧着大嘴得意扬扬道:“古大哥,你猜我干吗去了?”

古平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还用猜?他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这种黑店留着也是祸害,烧了也好。”

从高头营出发,向前直走便是一道道的山梁,驼队便在山梁之中穿行。如此又走了足足三天,穿过号称“天兵守城”的犊牾山,突然豁然开朗,一大片草甸子横亘在前方,无边无际。这里有北方的狼山与大青山挡住寒气,又有地热温泉,因此中原虽然已入冬天,此地却仿佛刚入初秋。

驼队伙计都在欢呼雀跃,刘黑塔也长啸一声:“嘿嘿,总算是走出来了,这几天抬头就是那一小条天,差点没把我憋煞。”

古平原也觉得胸臆为之一宽,只有老齐头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反而叹了口气:“再往前面走不远,就到黑水沼了。”

“齐老爷子,给咱们讲讲这黑水沼吧。”驼队的伙计,包括那年轻的孙二领房在内,都没有到过黑水沼,对这传闻中的“鬼沼”半是恐惧,半是好奇。

老齐头拔了一根草茎在嘴里细细地嚼着,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半晌才开口:“恰克图这地方你们一定不陌生,那是我们晋商与蒙古、俄国进行货物交易的重镇。无论是南方的茶叶、木材,还是本地的草药、粮食,都要经过杀虎口运向漠北,奔的就是恰克图。”

山西驼队常年走的就是这一条线路,驼队众人自是熟悉。但走这条线路有几大弊端,一是路途遥远,没有河道水运,全凭车马骆驼,路上损耗极重;二是漠南蒙古的几个王爷私设了关卡收取厘金,盘剥甚重;第三点也是最让走西口的商人头痛的,就是这条路上匪患猖獗,杀人越货相当狠毒,近年来商队不带上十几个走镖的好汉就无法成行,这也是极重的一笔负担。

有了这三重,走西口的道上可说是洒满山西商人的血汗。但是放着现成的一条近路却无人能走,或者说无人敢走,这条路就是黑水沼。这片由长茅草甸子形成的沼泽,方圆百里,只要走过去,就是一条坦途直通恰克图,比之走杀虎口那条路近了至少十天,而且路上太平,又无税关。可就是因为有黑水沼拦在其中,好端端的一条路,百年来竟然成了天堑绝壁。

“真的就找不到一条路穿过去?”古平原始终不信,方圆一百里,难道就没有一条路不成。

路倒是有,只是年年变,甚至月月变,有时竟然一天之内就会消失。“走这泥沼没有技巧,全凭运气。有时你觉得脚底下稀软,却偏偏就能踩过去。有时明明看着像结实的硬地,其实只是被太阳晒干的一层泥壳,一脚陷下去,九头牛都拽不上来。”老齐头对这泥沼知之甚详,一番话说得周围几个年轻伙计脸色发青。

“老爷子莫非走过这条路?”古平原灵机一动,问道。

“走过,当年跟着我一位本家叔叔来过这儿,不过那一次也没走通。当年驼队只走了一里地就陷了三匹骆驼,还搭上一个伙计,就知难而退返了回来。”

“要是有大木板子铺上几十里就好了。”刘黑塔突发奇想。

老齐头嗤笑一声:“有什么用,费钱费力不说,不到一个月就沤烂了。而且人能踩过去,搭了货的骆驼一踩,木板不就折了吗?要我说这黑水沼就是阎王爷放在这儿专门拿来收人的,一陷进去直接就到了阴曹地府,连棺材板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