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商机的来临总是静悄悄的(第4/10页)

常四老爹过来,把他搭在一边的衣服拿过来,半是埋怨半是心疼道:“你这孩子,入秋夜里凉,你怎么把衣服都脱了。”

“嗨,这样干活痛快,再说万一火星子把衣服燎了,回家还得让玉儿妹子帮俺打补丁,那多麻烦。”

“麻烦什么,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了,年轻逞强,年老遭殃。”常四老爹一边絮叨,一边把衣服硬给刘黑塔披上。接着道,“你跟我过来一趟。”

等到了僻静处,常四老爹把事情一说,道:“只能辛苦你了,快马一个来回,明儿天亮出关,打听明白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然后火速赶回来再歇息,免得古老弟心里着急。”

“行!”刘黑塔连个喯儿都没打,一口答应下来,“古大哥的事儿我没二话,再说那位寇兄弟也是好样的,我去去就回。”

“可别惹祸!”常四老爹在后面加紧嘱咐着。

回到房间,常四老爹怕古平原过意不去,只轻描淡写说派人去了,二人继续喝酒谈着生意上的事情。古平原说若是知道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内容,做这一笔生意就更有把握。

慢说他不知道,就是全国上下王公亲贵、督抚重臣、文武百官全都加一起,此时知道事情首尾的人也不超过十个。

古平原猜得一点也没错,京里头的确是出了大事!

咸丰十九年,也就是去年,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咸丰爷带着后宫避到了承德避暑山庄,京里头留着懂洋务的恭亲王奕来与洋人办交涉。奕是咸丰的亲兄弟,人称“鬼子六”,为人精明能干,懂得洋务之道,在洋人中颇有人把他视为可以交涉的不二人选。

但交涉得并不顺手,英国和法国各有各的章程,谁也不肯吃亏,故此一拖再拖,转眼就是一年。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身子就不好的皇帝,竟然就此病死在了避暑山庄的东暖阁。

噩耗一出,天下震动,恭亲王借机与英法订了和约,专等大行皇帝的梓宫回銮,新皇即位。

新皇是谁,那是连想都不必想的事情。因为咸丰帝身后只有一子一女,女系丽妃所出,子却是懿贵妃所生,继承皇统的自然就是这唯一的皇阿哥载淳。

可问题也就正是出在这位新皇的生母身上。懿贵妃是个权力欲极重的女人,皇帝生前因为身子不好,需要有人帮着批本,她看准时机将批本的事情握在手里,明着是替皇帝代笔,暗地里已经在学习如何参与政事。

懿贵妃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已经觉察出皇帝虚弱多病,在长毛内忧与英法外患之间恐怕难以支持太久,而她的儿子不久之后就会登上皇位,到了那时自己就可以帮着儿子管理政务。

但是皇帝的宠臣、军机大臣肃顺早就看出懿贵妃的野心,也不止一次在皇帝耳边进言,要防“武后之变”!

按他的意思,要皇帝早做决断,不妨学汉武帝对待“钩弋夫人”的故事,杀其母留其子。

皇帝倒是并非没有考虑,只是他一来没有汉武帝的气魄,二来身子实在太虚,每日军国大事尚且处理不完,哪还有工夫料理后宫家务,更何况懿贵妃恶迹不显,诞有皇子又对社稷有功,无端“处置”了,也着实忍不下心,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

事情虽然搁着,懿贵妃却早从太监宫女那里听闻肃顺要对自己不利,恨得咬牙切齿。但皇帝在一日,肃顺是炙手可热的宠臣,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他。

肃顺也知道与懿贵妃成了解不开的死对头,若要在皇帝大行之后保住首级,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就是要抓住皇帝驾崩后的权力。在他的建议下,病危的皇帝封肃顺、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驸马景寿等八人为顾命大臣。顾命大臣里没有恭亲王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皇帝与恭亲王素来不和,一是忌他才高,二来当初的老太后是恭亲王亲生额娘,处事不免偏颇,也让皇帝始终不释。

肃顺自以为得计,却没有料到,皇帝在临终之前留了两方玉印,一曰“御赏”,赐予正宫皇后,二曰“同道堂”,赐予懿贵妃。并有旨意,顾命大臣代皇帝拟的旨,非加盖这两方印不能生效。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皇帝的本意是既防懿贵妃弄权,要顾命大臣辅政,又要防奸臣窃国,因此用皇后与懿贵妃手中的两方印来牵制。

这制衡之计本来不错,奈何皇帝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恭亲王奕。奕的才具是中外皆知的,顾命大臣里没有他,颇有人为此不平,而他自己也是极不服气,加之肃顺防他,不许他赶赴行在哭丧。以亲王体制之尊,却受大臣如此摆布,也就难怪奕对肃顺恨之入骨。

懿贵妃与恭亲王两个人都想掌权,又都要除肃顺,一拍即合。懿贵妃此时已是母后皇太后,尊号“慈禧”。她想了个苦肉计,在大行皇帝梓宫动身回銮前,借故发落了身前亲近的小太监安德海,实则是派他回京联络恭亲王及其一党。双方密议的结果是,慈安、慈禧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而恭亲王则可以亲王之尊成为首席军机大臣,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帝后党与亲贵党利益完全一致,矛头全部指向顾命大臣。肃顺、载垣、端华等人却还蒙在鼓里。等到八位顾命大臣护着大行皇帝的灵柩走到密云,恭亲王派了醇亲王以及几位亲信前去迎接,然后分别将八人调开,最后一一擒获,用的罪名是“专擅把政,目无尊上”。

其实这是欲加之罪,顾命大臣辅政有明发上谕,何来“专擅”之名,但此刻权力已经尽归恭亲王与慈禧太后,肃顺的人缘向来不好,所以朝廷里无人肯为他说话。但就这样交部论罪,连恭亲王也觉得无法交代,因此又加上一些别人告发的罪名,其中有些也是颇重。比如肃顺护送梓宫回銮之时,身边竟然有小妾陪寝,这就是“国丧不检”,称得上是丧心病狂。其余各人亦有应领之罪。

肃顺虽然成擒,但其党羽却遍布京华。尤其是道光年间“穆门十子”之一的陈孚恩,如今党附肃顺,其人诡诈多变,不可不防。恭亲王一道密令将他擒在刑部,对外只说派到外省公干。

最头痛的还是肃顺一向与在外的汉人督抚特别是曾国藩、左宗棠等人交好。当初长毛初起,八旗无用,朝廷特旨允各地大臣、晋绅自办团练,自行筹饷对付长毛。但朝中的满大臣一心只念满汉之分,深恐汉人得了兵权会闹出事端,因此颇多顾忌。倒真亏了肃顺力排众议,重用曾国藩、曾国荃、李鸿章、左宗棠、刘铭传等汉人,这才有湘勇、淮勇力拼长毛的局面,否则能不能保住大清国还在两可之间。所以这些人都是朝廷倚重,用来消灭长毛的重器,既不能得罪,又要防他们上书为肃顺乞情,到时候这面子既不好驳回去,也不能照准,可就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