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我能拍几张吗?说誓言的时候?”

“嗯,我想可以吧,”塞隆舅舅说,“但都是些很简短的誓言。”

“没事的。我只是想,你知道的,留个纪念。或许结束后你可以帮我们四个人拍一张。”

“当然可以,”塞隆舅舅说,他看了看表,“好了!现在我们就只等新郎了。”

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凯特知道,因为她自己也才看过手表。他们原本的安排是十一点开始。但她父亲信心十足地说道:“他就快到了。”

“他带了结婚证吗?”

“我带了。”巴蒂斯塔博士从内侧胸袋里掏出来递给塞隆舅舅,“周一我们就开始找移民局办这个事。”

“嗯,我们先到教堂去吧,你们在那里等可以舒服点,好吗?”

“他们在申请之前必须真正结婚,”巴蒂斯塔博士说道,“显然结婚必须是既成事实。”

“你们见过布鲁德小姐没?”塞隆舅舅问。他在走廊边上的另一道门前停下。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从写字桌上抬起头来,朝他们微笑,她大约四十五岁,额头上如少女般夹着枚发卡,把一头短发别到后面。“布鲁德小姐是我的得力助手,”他对他们说道,“她有时一周七天都过来,尽管这只是个兼职职位。安菲仕,这是我外甥女凯特,她今天结婚,这是她妹妹邦妮,我姐夫路易斯·巴蒂斯塔。”

“祝贺祝贺。”布鲁德小姐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泛起两片红晕。她属于那种脸红时眼睛会变得水汪汪的人。

“跟他们说说你为什么叫‘安菲仕[1]’。”塞隆舅舅说道。接着,还不等她开口,他就自己告诉他们,“她是在一辆出租车上出生的。”

“哦,老天啊,”布鲁德小姐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他们可不想听那种故事!”

“是一次意外生产,”塞隆舅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出人意料得快,当然,生产本身是在意料之中的。”

“嗯,是自然发生的!妈妈可不是故意把我生在车上的。”布鲁德小姐说道。

巴蒂斯塔博士说:“谢天谢地不是赫兹 [2]。”

布鲁德小姐再次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但她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塞隆舅舅身上移开,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颈上的那串白色玻璃珠项链。

“好吧,继续往前走……”塞隆舅舅说。

布鲁德小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边用手飞快地拂了下裙子的背面,脸上仍然笑意盈盈。塞隆舅舅领着其余人沿着走廊继续前进。

在许久以前的某几次圣诞夜和万圣节,凯特曾经来这个小教堂,里面看上去还是颇为现代的,从一面墙到对面墙的整个地面上铺着米色的地毯,两边的窗户素朴干净,中间是一排排的金色木质长椅。“你们怎么都不坐下,”塞隆舅舅对他们说道,“我先回办公室去,这样皮奥德尔敲门时我能听到。”

凯特之前就在担心这个——他们会不会错过了皮奥特尔的敲门——所以她很高兴看到他折回去。再者,他们三个人单独待着时就不用没话找话。他们可以静静坐着,互不说话。

她凝神倾听舅舅从走廊上走过去的脚步声,因为她好奇他在经过布鲁德小姐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是否会停下来,或者至少放慢脚步。但是没有,显然他直接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我和你母亲就是在这个教堂里结婚的。”巴蒂斯塔博士说。

凯特吃了一惊。她从没想过问问自己的父母是在哪儿结婚的。

邦妮惊问:“真的吗,爸爸?是那种盛大华丽的婚礼吗,有伴娘的那种?”

“哦,是的。她的全部心思都扑到这场该死的闹剧上了,”他说,“塞隆当时才被聘到这里担任助理牧师,所以理所当然地由他主持婚礼。我姐姐大老远从马萨诸塞州赶过来,和我母亲一起。那个时候我母亲尚在人世,尽管身体已大不如前,但是,哦,他们都说:‘我们需要你的家人出席,你难道一个朋友都没有吗?同事呢?’我找了我的博士后学生做伴郎,我好像想起来了。”

他站起身来,开始沿着中间的过道来回踱步。每当他不得不无所事事地傻坐着时,哪怕只是一会儿,他总是会烦躁起来。凯特望向上面的讲台,和教堂里的长椅一样,它是金色木质的。讲台上面放了一本巨型的书,摊开着,可能是《圣经》,书页间的几片红色丝带书签垂落在外面。讲台前面是一个低矮的木质圣坛,上面放了一个装满郁金香的花瓶,瓶底置于一片装饰垫子的中央。她试图想象,她的母亲曾经也是站在那圣坛之上的新娘,身旁是一个年轻时候的,还没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父亲,然而她怎么都只能想到一个病怏怏的、有气无力的母亲,身着一袭白色婚纱,旁边站着秃顶弓背的巴蒂斯塔博士,正看着他的手表。

邦妮收到一条短信,凯特听到了她手机的蜂鸣声。邦妮从钱包里拿出手机,看着屏幕咯咯笑起来。

她们的父亲在一排长椅边停下,从赞美诗册子自取架上拿过来一本。他仔细看了看册子的封面和封底,然后又把它放回到架上,重新踱起步来。

“但愿实验室里没出什么问题。”他在下一次经过凯特身边时对她说道。

“能出什么问题?”她问他。

她是真的想知道,因为无论可能出什么问题,都好过仅仅是因为皮奥特尔临阵脱逃——他最终还是不想娶她,尽管他能娶她已是占尽便宜。“这不值当,”她都能听到他这么说着,“这么个难搞的女孩!这么没规没矩的。”

但她父亲只是这样说:“可能出任何问题。可能出太多问题了。哦,我有种感觉,不该留给皮奥德尔一个人管的!我知道他能力超群,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不是我。”

接着他又继续朝教堂后部踱去。

邦妮正在打着一条短信。啪,啪,啪,速度和老电影里打电报时的按键一样快,两手拇指并用,几乎都用不着看屏幕。

最后,塞隆舅舅终于再次出现了。“那么……”他从门口那里喊道,径直走向邦妮和凯特坐着的那排长椅,巴蒂斯塔博士也立马折回来与他们会合。

“那么,皮奥德尔是要从大老远赶过来吗?”塞隆舅舅问道。

“就从我的实验室过来。”巴蒂斯塔博士回答。

“难道他遵从的是某种外国的守时标准?”

他问这话时看着凯特。她回答:“某种外国的……好吧,可能吧。我不太清楚。”

然后她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她应该要清楚,如果他们真的交往了很久的话。在被移民局问话时她得记住这点。“哦,真拿他没办法!”她要轻松欢快地对他们说,“我告诉他我们得在六点钟到朋友家,但他竟然直到七点才开始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