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9页)

苏婧婧没到拍卖会现场,而是在拍卖会隔壁的一间客房里,由马婵在现场通过电脑将视频随时传送到房间。

郎杰克作为拍卖会的幕后操纵者,稳坐于后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时以耳麦、眼神、手势与拍卖师沟通。马婵是极少数知情、参与者之一,自然知道拍卖的真实情况。

拍卖会一开始,挂出的是一批较为普通的瓷器类古玩及当代字画,基本上都是不多几个回合就落棰成交,也有几样东西流拍了。可是,到了一幅书法作品,现场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那幅书法一挂上去,下边就炸开了——一帧明朝江南才子唐寅的真迹,抄录的是一首自作七绝,运笔潇洒流畅,风格婉转俊秀,自有一种风流才子的独特韵致。这件作品,正是半年前徐晓凡从京城花一百八十万元购得,与苏婧婧换了那幅假冒张大千名义的《北国秋景图》。

唐寅的作品,只要是真迹,不必细看品相是否完美,更不用推敲构图、运笔、线条之类,但凭其大名即是稀世珍品。因此,拍卖师刚刚介绍完作品,报出一百九十万元的底价,预料中的现象就发生了——坐在底下的两个买家,几乎不容拍卖师话音落地,马上就争先恐后高举手上的牌子。奇怪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举牌者,都才二十出头年龄,怎么看都不像是坐拥百万、千万身家的富豪,甚至连富二代都不像。

如此玩戏法似的,一路此起彼伏,两人把价格一直抬到六百六十万元。最终,那个身穿职业套装、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孩,成为了赢家。

场下,不多的观众群里,还是难免一阵嘈杂。

更奇特的一幕还在下边。最后出场的拍品,是一颗祖母绿宝石戒指。此物一登场,立即引得现场一片惊叹之声。

聚光灯下,那颗被猩红丝绒衬托着的绿宝石,真是光彩夺目,令人眼前一亮。倒是作为镶嵌、衬托之物的黄金戒,立即相映失色。即使以非专业眼光,也能看出此物年代久远、绝非等闲,凭其品相也应该能拍出一个很高的价格。而且,拍卖师还介绍说,这颗宝石已有三百多年历史,早先为前清某宰相所有,后落入一户商贾之家,堪称传世之宝。

拍卖开始,虽然台下众人屏气凝神鸦雀无声,可是却并未出现热烈竞争的场面。令人惊异的是,举牌竞争者还是两个外表平常的年轻人。

竞拍过程出奇地简短,从底价三十万元起拍,到最终仅以一百二十万元成交,其间并没有经过多少回合的较量。最后的赢家,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表现得出奇的淡定。而另一个买家只是象征性地叫了几次价,便不再举牌。

其实,上边两宗交易,皆与苏婧婧有关。那几个参与举牌竞拍的年轻人,都是郎杰克天地公司的员工,受命举牌竞价只是做个样子,纯属摆设,事毕获得一二百元劳务费罢了。

那件唐伯虎书法真迹,以苏婧婧名义拍卖,名义上的买主是河北石家庄某企业主,此公乃双仁集团的生意伙伴,实际上还是徐晓凡买单。苏婧婧以一件所谓张大千的假画,轻松换得六百多万元现金,合理合法名正言顺。而徐晓凡到手的那帧唐伯虎书法,实际花费则接近九百万元。

那颗光彩夺目的绿宝石,正如拍卖师介绍的那样,确是一件罕见的传世之宝,其持有者乃中阳地产老总储开富。

本来,储开富通过黄一平的引荐,已经进入廖府与苏婧婧相识。之后,储开富几次单独登门,先后送过高级时装、化妆品、钻戒,包括数十万元的港币。结果,苏婧婧每次都是有选择性地收下一些不起眼的东西,贵重物品与现金一律拒收,有时还顺手回赠些字画、玉石藏品,说是礼尚往来。而且,苏婧婧对储开富始终表面客气,却不肯把话往深处说,搞得后者异常焦急且无奈。储开富身经商场多年,岂能悟不透其中的奥秘?于是,他再度找到黄一平商量,决心孤注一掷,打算把祖上传下的一枚宝石戒指送给苏婧婧。黄一平听了关于戒指的传奇经历,又亲眼得瞻此物,感觉如此祖传宝物分量太重,由自己直接参与其事似有不妥,便建议储开富找郎杰克寻求良策。如今,经过郎杰克的运作,苏婧婧以区区一百二十万元得到这件宝贝,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多了。而且,郎杰克已分别与储开富、苏婧婧私下商定,近期将再组织一次拍卖活动,此戒指由储老板重新回购,开价不低于八百万元。毕竟,储开富既想让苏婧婧拿得安心,又不想失去这个传家之宝,不过多花些银子而已。

对于拍卖现场的情况,远在千里之外的黄一平,通过马婵这个卧底,几乎随时掌握得一清二楚。

“郎杰克如此卖力做这些,他在里面到底有什么企图?能得多大利益?”黄一平问马婵。

“目前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利益,除了法定的税收、手续费之外,几乎就是义务劳动甚至赔本买卖。毕竟这是在帮苏婧婧做事嘛。但是,郎杰克利用这种机会,正在进一步绑定储开富、徐晓凡、孙健、乔维民他们,甚至也包括苏婧婧、廖志国。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目标并不在拍专题片、做晚会那种小打小闹的生意,而是肯定要做更大的买卖。至于到底会做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马婵实话实说。

黄一平原本还想追问下去,可转念想起自己那个“三不”,觉得还是不要过于好奇,同时也感到太过利用马婵的感情,有些太不地道、太不男人,因而及时打住了。

52

北京拍卖会之后不几天,廖志国交给黄一平一个任务:调研阳城市区房地产市场的情况,找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策,着手解决中阳地产的遗留问题。

“一平啊,跟你说实话,‘鲲鹏馆’工程现在到了选址、立项的重要关口,可是中阳地产的症结不解,很多矛盾就无法解决。现在,基本的思路既然已经确定,就要赶紧拿出一个好办法来。唔?”廖志国摸着虚火发炎的腮帮子,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看到廖市长如此焦虑不安,黄一平也是心疼不已。到了这个时候,他对廖志国的感情,已经不亚于当初对待冯开岭,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还大大超过后者。况且,他也发现,最近一段时期,随着洪大光书记的病休,主持市委、市府全面工作的廖志国,内心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下他之所虑,并不仅限于当好一个市长,而是如何当好一个书记,成为阳城这艘巨舰的真正掌舵人。对此,别人或许不易看出,黄一平则是洞察入微。

既然廖市长有此宏愿,黄一平自然乐观其成,也甘心为之献一份力量与智慧。至于是否有必要做出某种牺牲,自从有了冯开岭换届之事,黄一平已经有些畏惧,不敢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