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爱与恨(第4/5页)

原来那汉子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我们到医院里去看他,他已经处于弥留阶段了。一看到我们,他就先问,要不要我的刀?

我眼泪直流,说,要,要定了!

就这样,我买了今生的第一把藏刀。而且,我还准备过几天就带着汉子的骨灰到拉萨去。

听别人说,他的女朋友就在拉萨。

我曾经想吻你

◎风为裳

三岁那年,只因晚吃了一个星期那彩色的小药丸,小儿麻痹后遗症这个可怕的病魔便缠上了我。任母亲怎样流泪,父亲怎样叹息,都换不回他们女儿最美丽的一双腿了。从此,我的人生也便与众不同。好在我的父母永不放弃希望,在他们的关爱中,我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了。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的童年过得挺快乐的。不能与伙伴们一起跳皮筋,我可以在屋子里看书。看各种各样的童话,也挺好。然而人总是要学着慢慢长大的。一次,读了安徒生的童话《海的女儿》,我哭了,我理解小人鱼,为了能有一双健康的腿,能与别人平等地站立在一起,我情愿付出我的生命,哪怕像小人鱼一样成为一堆泡沫。

因为腿不好,我家一直住在一楼。颜树搬来时,我正坐在窗前看《海的女儿》,小人鱼让女巫把她的尾巴变成一双可以走的腿,那样她就可以和王子一样站立着行走了。颜树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阳光灿烂。我使劲摇着轮椅,离开他的视线。

青春是在遇到颜树的那一天拉开序幕的。在此之前,我并没有那样在意自己不能行走这个事实。当颜树把手伸给我,说以后我来帮你上学时,我忧郁的目光落在了干树枝一样的双腿上。自卑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颜树住在我家楼上,他比我高一年级。每天早上他都等在门口,与我一同上学。那时,我很爱听他讲话。他的父亲是搞考古的,每年寒暑假,他都会随父亲去好多地方。而我的目光只停留在家与学校的两点上。他说:裳儿,你读过那么多书,将来一定会成为作家的。我淡淡地笑,抬头看见天上淡淡的蓝,像忧伤一点点在心头渲染开来。

我让妈妈去给我买漂亮的衣服,然后打扮自己,却每每在镜子面前发呆。颜树,他像树一样挺拔,而我,多想能和他站在一起呀!

我开始练习拄拐杖。妈妈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我笑着说:站起来走路,会离梦近些。妈妈不再问。汗水湿了我的头发,手臂像木头一样麻得没了知觉,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终于,我可以拄着双拐站在颜树面前了。我只比他矮一点点。他说:裳儿,干吗这么辛苦,我可以照顾你的。我轻轻地说我想站着和你在一起。他的眼里是不解,是的,他不会明白我这样一个女孩的心思的。

有了颜树的日子就仿佛有了色彩,他带我去各种我没去过的地方,遇到台阶或者楼梯,他就背着我。他的肩很宽,我趴在上面,呼吸着他身体的气味,多希望这长长的路能和他一直走下去。

在斜斜的夕阳下,我闭上眼睛,许下心愿。颜树轻轻地问:裳儿,你的梦想是当作家吗?我摇摇头。我多想告诉他,我一遍遍地想,如果能站起来吻你,那该有多好啊!可是终于没有说出口。

颜树终于还是走了。他的目标在远方,他的脚步不会为我停留。他从来不知道我的梦想与他有关。

后来,我终于遇到了那个肯陪我走完长长一生的人。他肯陪我站在街边发呆,肯推着我的轮椅满世界找一本书,肯为我抚去心头的忧郁。我的笑容花一般绽放在爱情里。

我对他说:如果能站起来吻你,那该有多好啊!他揉揉我的头发说:傻丫头,这有什么难!这样就可以。说着他蹲下身来,我的唇吻上他的额。

我不是美人鱼,不能用踩在刀尖上的疼痛来换取站立的自由。幸运的是,我的王子肯为我矮下身来,和我一样目视前方,这就够了。

相处的余地

◎英涛

谈恋爱的时候,谁不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他们也觉得他们自己是全天下最般配的一对,真的是“尔侬我侬,忒煞情多”,羡慕死人呢。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结婚以后,他们突然一个变成了水,一个变成了火,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剑拔弩张,演变成不共戴天之局势。不是他讥讽她每天上网到处找BBS灌水,假充作家,就是她笑他除了麻将、电脑游戏什么都不懂;不是她唠唠叨叨,就是他怒火中烧……

那个周末,吃午饭。他说她把鸡蛋炒咸了。她说就这么咸,爱吃不吃。他说难道只有母鸡才有资格评价鸡蛋好不好吗?然后俩人就什么话气人捡什么话说。最后她左手也没有一只鸡,右手也没有一只鸭,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就奔回娘家了。回到家,见到母亲,她低低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还是别让母亲操心了,装作没事儿一样吧。

母亲见了她很高兴,家里平时就老两口,少了点热闹。她习惯地享受着母亲的爱,一桌子的菜都是从小就喜爱的妈妈的味道。吃完晚饭,看着母亲体贴地给酒足饭饱的父亲点上一支烟,等父亲临睡前,母亲又给他端上洗脚水,让他舒舒服服地泡。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不理解的一个问题:母亲本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父亲却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粗人,脾气还很暴躁,可不知道为什么,几十年了,他和母亲的感情却一直是那么好,偶尔有点小摩擦,但是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

一向早睡早起的父亲先上床去休息了,母亲便和她扯着闲谈。想着心事的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母亲看看她,笑笑,转身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一尺长的量尺。然后,笑着问她,你说说,一尺的正中是在哪里?她有些奇怪,脱口而出,一尺的正中当然是在左边算过来五寸、右边算过来也是五寸的地方啦。错啦!母亲用手指比划着说,照我的算法,这把尺子的正中央,应该是在左边算过来四寸、右边算过来也是四寸的即中间两寸的地方。

见她不解地瞪大着双眼,母亲又说,你看看,如果五寸对五寸,双方就会直接碰撞,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夫妻间的关系也是这样,如果一有点分歧就五寸对五寸,不给对方留一点余地,双方就无法进行洽谈,就算有人想居中调停,也无法挤进来了。而如果在中间留下两寸的地方,情况就会大不一样,至少,这样可以使双方都有了立足之地。

她沉吟不语。

回去后,他发现她变了,有的时候他发起火来,她再也不爆炸了。因为,她已经明白,给对方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不留余地的婚姻,爱情又怎么还能盛放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