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不清的情事 分手(第2/3页)

第一次,终于在房间里添置了落地镜、书架、衣帽架、地毯,贴了墙纸,挂起了照片墙,在阳台摆上花草盆栽。开始认真做饭烧菜,我们尽量不吃荤菜,一个月能省下不少钱。为了省地铁费,我们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每天来回骑行十几千米。

2012年,我们过得清贫又自在。周末偶尔出去吃顿好的、看场电影,或者去图书馆看看书,消磨一个下午。

杨哥每次发工资,都要请我吃一顿火锅。他又恢复了往日轻松的神气。

“杨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长得好看。”

“这个我知道,不算。”

“你又瘦了,多吃点。”

“我很能吃的,小心被我吃穷呀!”

“没事,让你吃一辈子!”

不知道是火锅太辣还是太辣,吃着吃着我的眼泪就被呛下来。

06

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爱情也是。

上海房价涨一涨,我们心脏抖三抖。意料之中,房东给我们涨房租了。一个月加了800元,我们一合计,不划算,30岁前要省钱攒首付,搬家吧!

在上海找房是场艰难的争夺战,一小时前发布的信息,两小时后房子就能被抢掉。

搬家那天,耳机里正好听到宋胖子《斑马》里那句“我要卖掉我的房子,浪迹天涯”,把我的心听得一颤一颤的。怎么?有房子就好好待着,浪什么浪哟真是!

2013年,股市有所回暖,大涨了一段时间,我们身边同事都在炒股,杨哥也开始琢磨投点钱进去,他把这两年攒下的几万元全部放进去。我对股票不懂,劝他还是见好就收。

他一脸兴奋:“现在一周就能赚到大半年房租了。”

我也没法,只能由着他。接下来大盘跌得我跟杨哥大眼瞪小眼,四眼泪汪汪。完了。

没想到,此后事情更糟。杨哥已经3个月没有发工资了。那几年,多少创业公司崛起,就有多少倍的创业公司倒下。他那段时间常常通宵加班,回来倒头就睡。

看他这个样子,我每天战战兢兢。我告诉自己,要振作啊,老子可不能倒下,不能没了经济来源。杨哥养我一场,现在我要好好养他。

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回来写软文、小说到凌晨两三点,每天眼睛肿成熊样。虽然稿费很低,但总比没有好。我心想:写完这几篇稿子,这周饭钱就有着落了,于是就写啊写啊写啊。

杨哥那时很有挫败感,终日闷闷不乐。

本以为靠着我能挺一段时间,可我脑袋一热,就把工作丢了。

我的新领导在反锁的办公室里对我动手动脚的那刻,我终于爆发了。算了,为了5000元不到的月薪,我干吗在这种贱人手下糟蹋自己,老子不干了!领导怒吼:“滚!赶紧滚!”

上了回家的地铁,我就后悔了,加上连续一个月来无休止熬夜和无规律饮食,肚子突然疼痛难耐直冒冷汗。

晚高峰的地铁挤满了人,我扶着把手不敢坐下,这个连蹲着都要被拍照的上海,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概会红遍全中国吧。

迷迷糊糊摸到家里,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来上海这两年,我第一次觉得累。

等我醒来,被杨哥的臂膀包围着,他拥着我,昏暗的灯光照在他憔悴的脸上,空气让人心安温暖。

“杨哥,我们来上海是为什么?”

“生活。”

“你累吗?”

“累,但没办法。”

07

一个月后,我们各自找到工作。杨哥在杨浦,我在闵行。相距30千米的我们,只得分开住。

灯火辉煌的地铁口,杨哥在前面拎着行李箱。跟初来上海在火车站时不同,他的身子消瘦了很多,背影更加落寞。

我提着行李袋的手在发抖,太沉了太沉了。

满是名车豪宅的灯红酒绿里,我们拎着大袋子,失魂落魄,像逃荒而来的流民,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本来,我们也没融入。

我突然心慌起来,没有安全感。

人的心理防线,在一瞬间就能崩溃瓦解。

上海很大,我们很小。我们走得很慢,这次杨哥没有让我快点。两年了,我们还是我们,也不再是我们。

工作日我们各忙各的,周末就待在一起。有时周末加班,我们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上一次。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学生时代独来独往的日子又回来了。

没日没夜加班的我,终于在新公司得到赏识,开始升职加薪。

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为了忙而忙。我们的话越来越少。只是杨哥会主动给我电话,让我多吃点、早点睡,问我钱还够用吗?

我吃着加班的便当,嘴里全是嗯嗯嗯都好。

08

2014年9月,杨哥的父亲突然被送到医院抢救,他连夜回了西安老家,我赶紧打了几万元过去。

两周后杨哥打电话给我,语气低沉:“怎么办,我妈只有我一人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来吗?”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

我憋了几分钟,终于说出:“杨哥,我快28岁了,穷怕了。”

杨哥沉默良久,几乎哽咽:“对不起,没能好好养你。”

“很好了……很好了……已经很好了啊。”

我挂了电话,躲在公司卫生间,泣不成声,心被掏空了一样。

杨哥走了,回老家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去给杨哥退房,他的房间东西不多。

我们来上海第一个月开始用的电饭锅。每天靠着它煮米饭配着榨菜度日。杨哥说那段日子最苦,我不觉得,最苦的日子我也不记得了。

我们搬到两居室后在宜家买的电脑桌。一到周末,杨哥就把速度卡到掉渣的电脑放在上面,下载一部电影。我俩戴着耳机,窝在床上,搂在一起看到沉沉入睡。

我们在网上买了烤面包机。每天烤上两片面包蘸着花生酱、番茄酱吃得心花怒放。杨哥说我嘴上的酱汁没擦掉,我说是吗,在哪儿?然后他会突然亲上来。

我们刚来上海买的脸盆也还在,搬了几次家都没扔。记得那会儿我忙得5天没洗头,第二天要见客户,我们当时穷得连20元的洗发水都不敢买。我看到一袋洗衣粉,二话没说就往头上撒,一头扎进脸盆里。杨哥那晚在门外坐了一宿。

我们用过的东西,都还在。

只是我们,早已不在了。

09

回到西安的杨哥,生活慢慢安定下来。

我的工作步入正轨,一个人也租得起稍微好点的房子。但我明白,我也会离开上海的,可能明天,可能5年、10年后。

奋斗几十年,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随便吧,不想了。

2016年年初,杨哥的室友老章跟我说,杨哥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