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梅儿(第4/10页)

一些禁卫军依令行事,将梅温拉进他们的护卫队形中间。梅温的手上燃着微弱的火苗,火苗闪烁,噼啪作响,正是他内心恐惧的映照。其他随从有的举起了枪,有的施展异能。一个音爆者张开嘴巴想要尖叫,却突然跪倒在地,不停抽噎。他撕扯着自己的喉咙,无法呼吸了。可是,为什么?是谁干的?眼看他就要窒息,其他禁卫军连忙把他拖走了。

有一道闪电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劈响,亮得人无法抬头去看。而当我再睁开眼时,那个蓝发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混乱的人群,和不知何处传来的火药味。

我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并非所有人都在奔逃,并非所有人都在害怕,有些人并未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骚乱感到困惑。他们的行动各不相同,但都各有目的、动机,完成着各自的任务。黑色的手枪闪着寒光,抵住了警卫的后背或者肚子,暗下来的天色里刀光闪闪,恐惧的尖叫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一个个身体软下去,倒下了,重重地撞击铺着瓷砖的地面。

我想起了夏宫的那次暴动。红血族被追杀,被折磨,最弱小的人成了暴徒的目标。那是无组织的、混乱的,没有命令上传下达。这一次却完全相反。这狂乱的恐慌似乎是由人群中的十几个暗杀者精心营造出来的。我意识到他们的共同之处,不禁笑了起来。在这疯狂的乱局中,每一步背后都有红色围巾的影子。

红血卫队在这儿。

卡尔、奇隆、法莱、卡梅隆、布里、特里米、上校……

他们都在这儿。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猛地向后仰头,撞向四叶草的鼻子。她叫唤起来,满脸都是银色的血。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手松开了,只有老猫还抓着我。我抡起胳膊,用肘部猛击她的肚子,想把她也甩开。她放开了我的肩膀,却用胳膊卡住了我的脖子,用力挤压。

我扭动着,想要挣出些空间弯下脖子咬她。没有用。她加强了静默效应,几乎要压断我的气管。我的视野里出现了斑点,感觉自己正被人拖着往后走,离财政厅,离梅温和他的禁卫军越来越远。穿过致命的混乱人群,我们一路后退,最终碰到了台阶。我无力地踢打,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安保官员轻易就闪开了我这毫无作用的挣扎。他们有些跪下来,举着枪,掩护着我们撤退。四叶草居高临下地站着,半边脸上都是镜面一般的银血。

“原路撤回白焰宫。我们必须服从命令。”她对老猫厉声说道。

我想呼喊求救,可是我无法呼吸,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就算能喊出来也没用。比雷鸣更响的声音从天空中划过,两个,三个,金属的鸟儿、锋利的翅膀。是金鱼草?是黑梭?可这些飞机与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同,它们更圆润,速度更快。也许是梅温新组建的飞行舰队吧。远处发生了爆炸,红色的火舌席卷,黑色的浓烟弥漫。这些飞机是在轰炸广场,还是在轰炸红血卫队?

当亚尔文家族的警卫们拖着我往宫殿里走时,我们差点儿撞倒一个银血族。我伸出手,以为这个人也许需要帮助。

萨姆逊·米兰德斯冷笑着扭动胳膊,甩开了我的手。我连忙往后躲,仿佛碰到他就会烧伤自己。只是看见他,就足以引起剧烈的头痛了。他被排除在婚礼之外,没有参加,但还是装扮一新,穿着崭新的深蓝色套装,浅金色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

“要是让她跑了,我就把你们的肠子翻出来!”他回过头吼道。

与其他人相比,亚尔文们似乎更怕他。他们连忙点头如捣蒜,另外三个军官也是如此。米兰德斯家族的耳语者能干些什么,他们全都清楚得很。如果我还需要什么逃跑的动机,希望他们的大脑毁在萨姆逊手里肯定是其中一个。

我最后瞥了一眼广场,只见乌云中泛起了黑色的荫翳,正在逼近。更多的飞机来了。不过它们更笨重,容量更大,不是为了高速飞行和空中打斗而建造。也许它们就要着陆了,不过我是看不到那一幕了。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或者说,是在静默的压制之下含混不清地抗议,软弱无力地扭动。这拖慢了警卫们,可也没慢多少。每一寸的抵抗都像是巨大的胜利,却又是徒劳无用的。我们仍然在行进。白焰宫的厅堂在四周飞速旋转,以我对这里的记忆,我能确定我们要去的地方:东座。那是白焰宫距离财政厅最近的地方。那里一定有通道,可以通往财政厅,通往梅温的火车。一旦被他们带到地下,逃跑的希望就会消失殆尽。

三声枪响传来回声,它们离我如此之近,我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被打中了。广场上的乱象渐渐地蔓延到了白焰宫内部。窗外,红色的烈焰熊熊燃烧,是源自爆炸还是源自某个人,我不得而知。我只能心怀希望。卡尔。我在这儿。卡尔。我想象着他就在外面,像愤怒和毁灭的地狱之火,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上燃着火焰,将他所有的痛苦与狂怒烧个精光。如果他救不了我,我希望他至少能除掉那个曾经是他弟弟的恶魔。

“叛军进攻白焰宫了!”

我一听见伊万杰琳·萨默斯的声音就不禁一颤。她的靴子重重地踏着大理石地面,每一步都像愤怒的锤击。她的左半边脸上溅着银色的血,精致的发型也全都乱了,整个人闻起来一股烟味。

她的哥哥不见踪影,不过另有人跟着她。雷恩,那个一连好多天给我治疗,让我有点儿活气的皮肤愈疗者,紧跟在她身后。也许雷恩是被硬拖过来的,好确保伊万杰琳身上的外伤立刻就能痊愈。

像卡尔和梅温一样,伊万杰琳对军情和兵法也不陌生。她踮脚站着,准备随时接招儿。“下面的图书馆和旧绘厅被占了,我们得带她走另一条路。”她用下巴指了指,那分叉的走廊刚好与我们正走的这条路垂直。外面闪电闪烁,她的盔甲反射着那强光。“你们三个——”伊万杰琳对三个警卫弹弹手指头,“给我们殿后。”

我的心沉到底了:伊万杰琳是要亲自看着我上火车了。

“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她接替老猫抓住我的时候,我诅咒道。

伊万杰琳完全没理会我的威胁,忙着发号施令。警卫们屁颠屁颠地服从了,跑到后面去掩护我们——有人接手负责这地狱般的一团乱,他们求之不得,高兴得很。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边跑,四叶草一边嚷嚷,声音里满是恐惧。“你,给我整整鼻子。”她抓住雷恩的胳膊。这位斯克诺斯家族的愈疗者连忙将四叶草断掉摇晃的鼻子复归原位,不过伤痕还是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