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卡梅隆(第2/4页)

“我当然不相信他。”法莱说,轻轻地踢了踢一块翘起来的墙皮。她的挫败感随着情绪高涨了起来。“但我能相信与他有关的事情。在涉及特定的人时,他会有特定的表现,这个是可以相信的。”

“你是说梅儿。”明摆着的。

“梅儿,和他弟弟。他的爱意与恨意旗鼓相当。这是我们把他留在这儿的唯一办法。”

“要我说就随他去。就让他鼓动起更多银血族,成为梅温身边的一根刺好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他。”

法莱几乎大笑起来,听着真是苦涩:“好啊,我这就去跟司令部说,我们要解雇最负盛名、最合法理的间谍。这绝对是大受欢迎的提议。”

“他并不是真的在我们这一边——”

“是啊,梅儿也不是真的在梅温那一边。但人们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不是吗?”虽然法莱说的没错,可我还是气哼哼的。“只要卡尔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会获得关注。不管最初对阿尔贡的进攻遗留下多少后患,我们还是把一位银血族的王子拉过来了。”

“根本没什么用的王子。”

“烦人、丧气、大家的眼中钉——但并非一无所用。”

“哦,是吗?那么请问他在阿奶被杀害这一事件中起了何种作用?”

“阿奶不是被谁逼着去阿尔贡的,卡梅隆。她自己做出选择,然后牺牲了。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

虽然法莱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但她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她可能至多也就二十二岁。我觉得她的母性本能在很早的时候就展现出来了。

“他不仅为我们争取到了某些没有敌意的银血族,蒙弗对他也很有兴趣。”

蒙弗。那个神秘的自由共和国。那对双胞胎兄弟——拉什和塔希尔,描绘出的自由、平等的天堂般的所在。在那里,红血族、银血族、阿尔当——他们对新血的称呼——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听起来是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地方。但是,我相信他们的钱、资源和支持。我们的大部分物资都是他们经由不同途径提供的。

“他们想要什么?”我搅拌着杯子里的茶,让热气扑在脸上。这里不像艾拉贝尔那么冷,但冬天还是侵入了我们在洛卡斯塔的藏身之处。“海报男孩?”

“诸如此类吧。司令部里各种各样的喋喋不休,似乎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他们本来想要梅儿的,但是——”

“她被人捷足先登了。”

提及梅儿·巴罗并不像提起谢德那样会惹得法莱特别伤心,但她脸上还是掠过了一丝痛苦。当然,她还是想要遮掩的。法莱尽全力做出刀枪不入的样子,通常她也的确如此。

“这么说,真的没法儿救她了。”我轻声说道。而当法莱摇头的时候,我的胸膛里竟然奇异地发出了一声悲哀的巨响。虽然梅儿真的很气人,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回来。我们需要她。而且,经过这漫长的几个月,我意识到自己也需要她。她知道与众不同是怎样的,知道该如何搜寻与你相同的人,知道在害怕的同时也被人害怕是怎样的——虽然她总是居高临下地挖苦人。

法莱停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屋子里立刻充满了热气和植物的香味。她拿着杯子却没有喝,而是走到了蒙着雾气的高高的窗子下面。窗外是明亮的日光。“我想不出应该如何出牌。我们手里的牌。和阿尔贡相比,潜入科尔沃姆要容易得多。那会是一场全面展开的攻防战,我们招架不了。尤其是现在,阿奶和暗杀事件之后,梅温的宫廷朝野必定是高度戒备——比监狱还难办。除非——”

“除非什么?”

“卡尔让我们静观其变。等科尔沃姆的银血族自相残杀,等梅温走错更多的招数,然后我们再采取行动。”

“而这也能帮到梅儿。”

法莱点点头。“那个偏执狂国王的朝廷分裂、虚弱,她要逃走就更容易些。”她叹了口气,盯着那杯没喝一口的茶。“现在,只有她能救自己了。”

这样的对话很容易跑题。我希望梅儿能回来,更希望别人也能回来。“我们现在离窒息区有多远?”

“又是这个?”

“总是这个。”我推开桌子站了起来。我觉得此刻应该站起来。我和法莱差不多高,但她总像是低着头看我似的。我年轻,没受过训练,对工棚以外的世界知之甚少,但这不代表我愿意坐在这儿唯命是从。“我并不是要请求你或红血卫队的帮助。我只需要一张地图,再有一支枪更好。其他事情我自己来办。”

她眼睛都不眨:“卡梅隆,你弟弟是在一个军团里,这可不是拔掉一颗牙齿那么简单。”

我握紧了拳头。“你以为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傻坐着?为了看卡尔转磨磨?”这些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法莱轻易地就让我住了嘴。

“好吧,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来送死的。”她平静地答道,宽肩膀只是略微耸了耸,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但不管你的异能有多厉害多致命,那样做最终的结果就是送死。哪怕你带上十几个银血族一起去,我也不能让你去做无谓的牺牲。明白吗?”

“我弟弟不是‘无谓的’。”我咕哝着。她是对的,可我不愿意承认。我避开法莱的眼睛,转向墙壁,用手指抠着翘起来的墙皮,烦躁地把它们一块块地撕了下来。孩子气的行为,但这样能让我好过些。“你不是我的上尉,不要指挥我该怎么过我自己的人生。”

“没错。我只是作为朋友,觉得应该把这些讲明白。”我听见她动了动,脚步踏在地板上咔嗒咔嗒的,很是沉重。但是她的触碰很轻柔,只是用一只手拂过我的肩膀。她的动作很僵硬,因为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别人。我突然心生凄凉,想着她和那个笑眯眯的暖男谢德·巴罗交谈时会是什么样,更不用说同枕共眠了。“我记得你对梅儿说过的话。那时我们刚找到你,在飞机上,你说她寻找新血、搭救新血,是错的,是另一种血液区隔,是让红血族中的某一批人优于其他人。你是对的。”

“这不是一回事。我只是想救我弟弟。”

“你以为其他人是为什么来这儿?”法莱冷笑道,“是为了救朋友,救兄弟姐妹,救父母。是为了救我们自己。我们都是出于自私的目的来这儿的,卡梅隆。但我们不能为此分心。我们得考虑整个事业,考虑更宏大的善。而你在这儿可以做更多的事,和我们一起。我们不能连你也……”

失去。我们不能连你也失去。最后一个词悬在半空,没说出来,但我还是听到了。

“你错了,来这儿不是我的选择。我是被你们带来的。是梅儿·巴罗强迫我,是你们支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