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4页)

至少我们到了克洛斯以后,卡梅隆不会拖后腿。在监狱里面,我希望她能尽其所能造成最大的伤害。以她的脾气和在监狱里的经历,要撂倒警卫应该不太难,她也会在石块和血肉之间为我们辟出一条路。但要是一个错的人挡在她的路上呢?她不认得的新血?卡尔?我?她的异能是我所见过或感受过的最厉害的一种,我当然也不想再次成为她的靶子——光是想一想那感觉都能让我浑身难受。在我的骨髓深处,电流回应着,冲撞着神经,我不得不将它强行按下,运用我自己的训练成果让闪电保持安静。它顺从着,减弱成了顿哑击鼓般的沉闷声音,几乎不再能引起我的注意了。但即使如此,火花还是携带着能量卷曲蛰伏。虽然我一直处于长期的忧虑和紧张之中,我的异能似乎仍然有所提升。它比以前强了,更沉重,更活跃了。至少我的某一部分是这样的,我想。因为在闪电之下,好像有其他东西在逗留不去。

寒冷的感觉一直都在,无穷无尽,比任何重负都让人难受。这寒冷是空洞的,啃噬着我的内心,它像腐烂和病菌一样蔓延扩散,有朝一日恐怕只余我一具空腔——外壳是闪电女孩,梅儿·巴罗却已然是喘气的死人。

完全看不见了的洛里翻了翻眼睛,徒劳地在卡梅隆张开的黑色巨毯中搜寻着。“开始恢复一点儿了。”她大声说,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这透露了她的痛苦。就算洛里像她故乡的岩石一样坚韧,也没办法在卡梅隆的异能的冲击下保持淡定。“更糟了。”

“结束吧。”

好长一段之间之后,卡梅隆放下了胳膊,她的身体松懈下来,看起来像是整个人缩小了一圈儿。而洛里再次单膝跪地,两只手按着太阳穴,迅速眨着眼睛,让视觉恢复。

“哎哟!”她咕哝着,朝卡梅隆咧了咧嘴。

但卡梅隆没理睬她。她猛地转身,发辫甩动,直面向我——或者说,直面向我的头顶。我看见了她身上的怒意,很熟悉的那种。它会助她度过良宵的。

“怎么?”

“我今天的活儿完成了。”她居高临下地说,牙齿闪着寒光。

我忍不住环抱着胳膊,尽己所能挺直脊背,瞪着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像博洛诺斯夫人了。“还有两小时才完成,卡梅隆,而且你应该多多练习,每分每秒我们都——”

“我说,完成了。”她重复道。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来说,她的坚韧强硬算得上讨人喜欢。她脖子上都是汗,亮晶晶的,呼吸也很粗重。但是她没露出气喘吁吁的虚弱模样,而是努力地以一种平等的方式面对我。努力地做出一副彼此平等的模样。“我累了,饿了,而且还要再一次到我不情愿去的地方打打杀杀。要是我空着肚子死掉会受诅咒的。”

在她背后,洛里正一眨不眨地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我知道要是卡尔碰见这事会怎么办。他称之为“不服从”,是不能容忍的。我应该更严厉地命令卡梅隆,罚她在训练场上跑圈,也许还要罚她用自己的异能从天上打下只鸟来。卡尔会明确这一点——这儿不由她做主。卡尔了解士兵,但这个女孩不是他军队里的一员。她不会屈从于我的或卡尔的意志。她长时间地顺从于换班的哨声,顺从于一代代传下来的,生而为奴的技工日程表。她已经体验过自由,就不会再听从她不想听从的命令。而尽管她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在抗议,却还是留了下来。尽管异能卓著,她还是留下来了。

我不会因此感谢她,但我得让她吃饭。我默默地向旁边跨了一步。

“休息三十分钟,然后回到这儿来。”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眼,这熟悉的模样几乎要让我笑出来了。我忍不住欣赏起她来,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能成为朋友。

她并不同意,可也没有继续争执,而是转身从我们所在的训练场一角走开了。其他人的视线都跟着她,看她公然违拗闪电女孩,但我完全不在意他们会如何以为。我不是他们的队长,不是他们的王后,我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人更好或更坏,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是谁了——新血,战士,无他。

“奇隆抓了些兔子。”洛里像是要打破尴尬的沉默似的,她嗅了嗅空气,舔着嘴唇——这要是叫博洛诺斯夫人看见,一定会尖声斥责的。“鲜嫩多汁呢。”

“那就去吧。”我嘟哝着,朝着场地另一边的炊火挥了挥手。她立刻就去了,不用我说第二遍。

“哦对了,卡尔心情不好,”洛里跑开的时候加了一句,“至少是一直骂骂咧咧的,还在踢打东西。”

我瞥了一眼,发现卡尔不在外面。我刚觉得惊讶就明白过来了:洛里几乎能听见一切动静,只要她静下来去听。“我会去看看他的。”我说着便快步走开了。她原本想跟着一起来,但想了想最好还是不要,所以让我自己走了。我不想刻意隐藏我的关注——卡尔不是一点就着的脾气,计划行动一直让他很平静,甚至让他有些开心。因此,能让他烦心困扰的事必定也是我的忧虑,应该不只是行动前夜这么简单。

营房里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出去训练了,就连孩子们也去观摩那些大人是如何学习咆哮、射击、控制自己的异能了。我很高兴他们不在这里,不然他们会拉着我的手,问那些关于伟大英雄和流亡王子的傻问题。我可不像卡尔那样对小孩子那么有耐心。

我转过拐角的时候,差点儿一头撞上我哥哥。他正从寝室的方向走过来,法莱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笑容,但一见到我就收回去了。噢。

“梅儿。”她低声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谢德也想这么干,但我伸出一只胳膊,冷冷地拦住了他。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他问。他的嘴巴抽动着,想绷住玩乐的笑容,却没有成功。

我没有直视他,免得面子上过不去:“你应该去训练。”

“你担心我训练得不够吗?我向你保证,梅儿,”他挤挤眼睛,“我们没问题的。”

这话另有深意。法莱和谢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形影不离了。我喘着粗气,猛地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谢德·巴罗!”

“噢,行了,人人都知道啊。你自己没发现,又不是我的错。”

“你应该告诉我。”我气急败坏地说,想抓住什么话柄骂他。

谢德只是耸耸肩,仍然笑着说:“你也没告诉我卡尔的事啊。”

“那个——”不同。我想这么说。我们不会在大白天一起溜走,就连夜里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谢德抬起手,不让我继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