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黑三界(第4/6页)

是一个男人。紫色的头发,极短而精神,瞳仁也是紫色的,顾盼之间,和他眼光接触的人,都从头到脚为之一凛,任什么委靡都要变得精神,可他的神情又那么温存,眉眼开扬。他穿一件松身的白色T恤,罩一件铁灰色短袖衬衣,随随便便的牛仔裤,每一个动作都带有奇异的韵律,像在与流逝的时间争夺每一分不必要的精力。从他进来的那瞬间开始,屋子里的光线蓦然闪耀,甚至窗外的阳光万里也更为显眼。

南美喜出望外:“小白。”

这一出楼台会,相见欢,演得迅捷无伦。从客厅中央到玄关,大约十五米左右路程,被她踢飞了一个铁花花架,两个瓷瓶,一整扇屏风。小破跟在后面左接右挡,忙得不亦乐乎,才没有造成大的经济损失。

之后就一个鱼跃,合身扑进小白怀里,从冲击力来计算,她这一扑可以去阿富汗打坦克了。

但小白纹丝没动。他只是笑眯眯地张开手臂抱住南美,说:“乖啦,小心一点。”

现在,南美阿姨已经变成了南美小姑娘,腻在人家怀里不动窝,还不断发出外人听起来极为肉麻的哼哼声。小白没奈何,把她拖着进客厅,发现沙发上两个半大孩子,其中一个表现还算镇定,而另一个,就露出比当事人要尴尬得多的笑容,扬扬手:“嗨,我是朱小破。你是白弃叔叔吧,我以前见过你,你和我爹比吃鸡翅膀输了。” 

这个的确是紫狐白弃,闻言忍不住摸摸鼻子,笑了起来。以南美和朱家的渊源之深,他当然也知道小破是什么来头,当即问南美:“我数年前看过他,虽然没有觉醒,但达旦戾气极显,怎么今天他通体纯良,完全是猪哥的翻版?”他难得也犯迷糊,昂起头来想:“不是亲生啊?没人跟他生啊?”

南美翻翻白眼,说:“有什么稀奇,你看看另一个孩子。”

白弃不愧是白弃,只需一瞥,即刻皱眉:“夜舞天。怎么会有一只在小破身边?在暗黑三界都销声匿迹很久了。”

说话的当儿,南美一直跟八爪鱼一样,盘在小白身上,双臂紧紧搂住人家的脑袋,害小白要观察什么,还得反方向转头,变魔术似的,不知道多辛苦。他把南美好好安在沙发上坐下,态度如对珍宝,后者也很享受这点娇宠,顺从地滑下去。放好南美,白弃向阿落走去。小破对两人对话的内容浑然不觉,在一边笑嘻嘻地逗阿展玩,方法很单调,把人家遮眼睛的爪子拿下来又放上去,不知道有什么乐趣,一人一狐都笑得前仰后合。他瞥见白弃的动作,顺便介绍一下:“阿落,这是小白叔叔,人很好的。”

得到人很好的评价,白弃忍不住又摸了一下鼻子,此时他走近阿落,后者警惕地往后退,活像一头野性未驯的野兽遇到猎人,神情严酷,剑拔弩张,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暴烈危险,但白弃对此甚至都没有注意,随便伸手一抓,阿落完全身不由己,整个人落入他的掌握,动弹不得。小白好像买螃蟹的时候看是不是新鲜一样,打量了一下,回头招呼南美:“你要不要看看他的来历?”

南美摇头:“不用了,我刚才用祭祀诀通了一次。他是纯种夜舞天,被一个叫安的人类收养,后者医术很精,给他移植了一颗人类的心脏。前段时间遇到小破,开始吸收达旦的黑暗能量,人类心脏不能负荷,猪哥给他去掉了。可能因为元神压抑过久,他对小破黑暗能量的吸收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

白弃恍然:“哦,难怪小破现在脑子里一丝杂念都没有,这个孩子就完全是个小恶魔。”

他们两个在说话,阿落就一直在白弃的手掌中挣扎,动作充满鱼死网破的疯狂与怨恨,却哑然无声,神色冷冷的。

小破惊讶地放开小狐狸,站了起来。

这不是他认识和了解的阿落,这不是他对老爹说自己想要保护和帮助的阿落。

这完全是另一个人。除了外貌依稀尚在之外,一切都大逆转。他急忙走了上来,从白弃手里接下阿落,揽住对方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一面焦急地说:“阿落,是不是没有心脏了你很不舒服?我带你回家找我爹吧,叫他给你重新装一个吧……”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发现一接触到自己的瞬间,阿落便安静了,仿佛回到数日前,嘴角甚至露出淡淡温和的微笑,双臂下垂,无限温良,犹如天使。

这让小破引起了警惕,他退后一步,惴惴地对南美说:“阿姨,你有没有发现,阿落好像变成了我的牵线木偶。”

那两只成年狐狸,闻言双双叹了口气。

闹腾了一阵,大家都感到饿了,这个饿字,徐徐在各位的胃里和脑海里浮起,小破最直爽,乃嚷嚷道:“哎,我要吃东西。南美阿姨,有什么可以吃的?”

南美无精打采地望了望他,随手拉开冰箱,方便食品堆得满坑满谷,连橄榄菜都有七种,敲敲冰箱门,说:“喏,生活水平上台阶了吧。想想,吃泡饭,可以连续七顿换不同颜色,不同味道的橄榄菜下饭!!!”

小破瞪她半天,郁闷地说:“我没事连吃七顿橄榄菜干吗!”

南美恼羞成怒,把自己雪白的牙齿呲出来表示威胁:“爱吃不吃!”

小破不吃这套,脑袋一晃,冷静地提醒对方的悲惨处境:“阿姨,你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吧。”

那意思是,看你都堕落到要吃方便面了,难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需要一只犀牛吗?

这话戳中了南美的伤心处,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死辟尘,叫他每天发一道直线风来送饭又不干。靠,赶明有空了,看我去丢掉他的抹布!”

越说越气愤,按她的性子,差不多要坐言起行,这就跑去猪哥家把承诺付诸于现实,顺便蹭一顿好饭,这时一道影子从白弃身边掠过,径直走进了厨房。

阿落。

他检视了一圈厨房设备,以及冰箱存货,驾轻就熟,摸出了蔬菜肉类,分门别类铺开,掂了掂刀架上各色刀具,拿出最合用的那一把,回头对小破说:“做个红烧狮子头吧?”再自己点点头,“高汤黄瓜配下味,橄榄菜,过油煎蛋吧。”

这几句话说出来,完全是个资深的家庭厨师。他不比辟尘,后者做起饭来如同高僧说法、天女散花,乃是眼前第一等大事。就算天崩地裂,那道“佛跳墙”没到功夫,打死他也不会先走,有时候立志做个回锅肉,要从日内瓦跑去成都找罐豆瓣。

阿落走的明显是日常路线,有啥就吃啥。虽然达不到犀牛的艺术境界,在填肚子这领域,显然要实用的多。

他选好了刀,开始切肉。